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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萬歲》 39。萬事皆空?萬事皆允!

雷音寺,一重門

見空禪師神驚懼,視線死死盯著門外。

二重門里,茅茨、草舍、柴扉、僧舍、經閣、禪院、大殿,一切都已經毀了。

再遠,唯余那皇子站在如來佛頂一側,黑發狂舞,卻又在大雪里靜立不

他想趁機逃。

但是卻不敢逃。

他只要逃了,必死。

如今這寺中,除了須彌第九峰上的那位師兄,他便是雷音寺輩分最高的僧人了。

眼見著許多第二代第三代弟子,甚至師兄師弟全都死于這皇子之手,他心底不知裝了多憤怒,但若要他上前手,卻又萬萬不敢,甚至只是想到去手就會心驚膽戰,無法自已,戰栗不已。

他見了這皇子化佛陀,須臾之間破了鎮魔大陣,令四百余禪僧歲月走盡,蒼老華發。

又見了這皇子演出如來,彈指間破了羅漢大陣,讓三百二十四武僧心猿意馬,首異,如今都葬雪地。

再見了這皇子在正邪之間無轉換,顯地獄、太、明王三重法相,不染佛業火。

這等實力,這等心境,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和層次。

所以,見空雖怒,又更怕,心底滿是怯懦,以及無法主宰自己生命的大恐怖,一時間,他神思激,竟是想起了不出家前的事。

時候,他家中很是富裕,而他有緣得了一位云水僧人的教導,修煉出了純正的佛門真氣。

之后,父親看他喜歡習武,又花費了重金為他請來一位老師,傳授他刀法,那老師據說乃是天刀門棄徒,雖然被棄了,但是一刀法卻是了不得。

只不過,他那老師被逐出門時,曾經發過心魔大誓,此生絕不可以將天刀門刀法外傳,所以那老師教他的并不是天刀門刀法,而是另一門用刀法門,但如此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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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氣十二年,練刀再有十年,氣勁皆足,他終于出師了。

之后,他便是了個尚義任俠的青衫俠客,用一柄長刀,行俠仗義,久而久之...他終于殺了不該殺的人。

他記得很清楚。

起因是麗山城一權貴家的公子貪圖婦人

但那婦人已經有了丈夫,可惜卻是一介布

于是那公子稍作羅織,就設計害死了那婦人的丈夫,隨后又抓住那婦人的兒子威,若是那婦人不肯好好服侍他,那麼的兒子就會被發配邊關。

原因很簡單,那孩子“不小心”聽到了自己父親死亡的真相,于是前去報仇,但襲擊權貴便是大罪,所以被抓獄,實在是合合理亦是合法。

那婦人心底悲憤,卻又無可奈何,為了兒子能夠活下去,只能忍著恥辱......

只可惜,那婦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因為天生有幾分怪力,居然傷了那權貴家公子的臉,所以早就被割了舌頭,砍了雙,丟在暗大牢里等死,那權貴家公子為了報復傷他臉的那男孩,居然還令人將他與其母每天的事去說給那男孩聽。

男孩在牢獄之中悲憤吼,隨后撞墻而死。

而就這樣過了三個月,那權貴的公子玩膩了婦人,才把真相告訴

那婦人擂鼓冤,但相護,極盡勾結,其中的山山水水彎彎繞繞遮遮擋擋推阻拖延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何其練,婦人冤無門,于是絕之間,上吊而死。

那時候的見空還很熱,聽到這事后,一氣之下,直接潛伏過去,替天行道,將那權貴家公子狠狠殺。

但這一殺就惹了彌天大禍,之后他不僅家破人亡,自己也落得一個倉惶奔逃的下場,直到再一次遇到年時候傳他武功的云水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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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云水僧人便是雷音寺的前代方丈,因為有著師徒之緣,那方丈于是為他剃度,然后問他可知道哪里錯了。

他說:“錯在不夠強大,殺不盡這世間不平。”

方丈讓他跪了三天,然后又問他:“可知道錯在哪里?”

他說:“我若是將那權貴一家斬盡殺絕,不留后患,自然無人知道是我的手,也不會被追殺至此。”

方丈又讓他跪了三天,再問:“可知道錯在哪里?”

他沒回答,因為他已經快暈過去了。

方丈讓人領他去吃了齋飯,又取了佛經給他,讓他面壁思過,日夜誦讀。

一個月后,方丈再問他同樣的問題。

那時候,他才有些不確定地道:“他雖犯下罪孽,但我亦造了罪孽,他殺生,我亦殺生,我與他并無不同。

造下一惡便是栽了一惡種,冤冤相報,無止無休,若是以大慈悲化于他,教導于他,便是種下一善念,如此才能引他懺悔,讓他余生以善行去彌補罪孽。”

方丈笑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看到了什麼?”

他還是有些不確定地回答:“萬事皆空。”

方丈哈哈大笑,“從今往后,你法號便見空。”

他心境從此平靜,而凡俗的事方丈幫他擺平了,因為出了家,就無了家,放下了屠刀,就可立地佛。

之后方丈圓寂,師兄接過禪杖,而上一代的僧人們也陸陸續續坐化了。

一轉眼,他已經了雷音寺的第一代弟子,然而他的修為卻始終不得寸進,佛門禪功更是停滯不前,無論他如何突破,如何苦求,終究如到了盡頭。

佛說無緣莫強求,于是他不求,每日誦經,修行,練功,從此平庸,一晃已至四十六,也了第一代弟子里墊底的存在,但雷音寺中往來貴人很多,慢慢地,他也不再去關注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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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他看著那佛頂側的皇子,那殺人如割草的魔,波瀾不驚的心境竟是震不休,難以自已,恐懼,戰栗,驚惶彌漫在他心頭。

而這些緒,在他二十不到的年齡卻是全然沒有。

即便,他曾殺了那權貴之子,四逃亡,被人追殺,朝不保夕,亦是不曾如此時這般的心恐懼,驚慌失措...

難道,他的心境還不如二十歲的自己?

那時候不懼死亡,此時卻又怕了?

那修了這麼多年禪又修的是什麼?

又得到了什麼?

;見空不了。

“為...為什麼?”

他匍匐在地上,無法明白。

“這究竟是為什麼?”

他又質問了自己一聲。

他找不到答案,但無論這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了,因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那最后一尊如來佛像即將坍塌,雷音寺也將為歷史了。

然而...

他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最后一尊佛像碎裂的轟隆聲傳來。

...

夏極的手掌在那裂紋遍生的如來佛像上。

舊的神已經消失,新的神正在灌

九層【現在如來禪】讓夏極可生如來法相,但這法相終究是旁人的法相。

第二次技能珠的獲得,讓技能珠了深金,也讓這法相融合了他的心意,而化作了淡紅的邪心如來,這就是他自己的神。

如來禪的提升,也讓三世佛禪的總獲得了提升。

而雷音寺三尊佛像上的神饋贈,讓他更進一步,以至于可以留下“神印記”。

如今,原本灰暗的佛像,逐漸有了神采。

也近乎神跡地緩緩愈合。

許久...

他已經完了這份印記的錄

佛像也是重新聳立,雖無鍍金,但卻顯得極為不凡。

從今往后,拜此佛者,便是拜他,僧不逆佛,拜他者亦不可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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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憊而寧靜,從佛一躍而下,佛手竟如有生命般地錯于前,托住了他。

“來聽我說法。”

平靜的聲音向著四周傳出。

這聲音如是蘊藏了莫大魔力,似佛陀之言,讓剩下的那些僧人不敢不從。

于是,見空隨著一眾僧人從暗里走了出來,抖戰栗,大氣也不敢一聲,靜坐到雪地里,面面相覷。

平靜的誦經聲響起: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不異空,空不異即是空,空即是想行識亦復如是......”

經只是普通經文,但因為蘊藏了夏極的魔意而變得不普通。

魔意又與這佛像相得益彰,而灌輸到了此時在場的所有僧人腦海中,搖著他們心境,顛覆著他們的所學。

若是平時,這些僧人也不會為這魔意輕易所,但此時他們在死亡的大恐怖面前,心防早就破了,便是被這魔音誦經趁虛而

一篇經文念完,夏極又開始誦讀第二篇。

...

...

飛快。

未幾,經已誦完,雪已轉緩,天依沉。

皇子臥于佛手之上休息,神態自若,和安祥,雙瞳半開半閉。

他講法的眾僧只覺頭痛裂,

有一些無法承而瘋了,

部分依然守靈臺、維持著原本的禪心,

然而還有的則是在這一夜已快完神上的轉變,見空就是其中之一。

見空看著那如臥睡佛陀的皇子,忽地心跳加快,他聽了一夜法,起初是阻礙重重,心猿意馬,心中各種念頭如是兩軍鋒,廝殺連連,但很快他心底的念竟然隨了那皇子誦讀的法,之后,他越發到心底舒暢,宛如再無執迷,再無困

然而,卻還有最后一道屏障阻礙著他,讓他只要想起,就會呼吸困難猶如溺水。

他往前一步,跪拜叩首道:“禮敬我佛,請佛示誨為何......萬事皆空?”

他這句話也是許多“覺醒”了的僧人的共同疑

這些僧人都期待著答案。

“錯了。”

淡淡的聲音回傳而來。

見空一臉茫然。

那聲音又示誨道:

“萬,事,皆,允。”

四字緩緩而出,

只改一字,

但卻了滾滾雷音,

如當頭棒喝,

似醍醐灌頂,

這四字驟地化作狂暴猛、洶涌怒濤沖闖了見空的全部腦海,一切神,一切意識,一切過去,碎滅了他最后的那一層阻礙。

他忽地明白了自己為何恐懼,明白了自己為何數十年不得寸進。

只因為他原本誦讀的不是他的經,他叩拜的不是他的佛,心境堵塞,如何再進??!

他深深低伏,叩首,一個叩首之間,許多念流過。

再抬首,他已不是過去的他。

他迎來了新生。

見空雙瞳之間閃過一抹紅芒...

隨后,起,運勁,驟然向著側的僧人出手,那些僧人依然皺眉、未曾開悟、未曾領會這新佛的意。

他們既然無法迎來新生,那麼便迎來毀滅吧,佛徒既在此,何須佛陀出手?

接著...

佛像之下,又是一陣廝殺,一邊是信了夏極的雷音寺僧人,一邊是維持原心、依然恐懼的僧人。

然而,兩邊神氣完全不同,前者很快完了對后者的誅殺,然后又向著四周走去,想看看是否還有網之魚。

夏極并沒有去注意這些殺戮,事實上他說完那四字,就累的睡著了。

如今,他只是努力地去維持著一個佛陀臥睡的姿勢,如果可以,他想呈大字舒服地躺著,然后睡到自然醒,或者被一個嘰嘰喳喳的妹妹吵醒,也不是不可以。

冬雪爛漫,是賞梅煮酒聽曲兒的好時,再一擲千金打賞個中意的戲子帶回暖床,那就更好了,但這些與他真的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他是此方魔佛,睡在漫天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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