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雍正陛下在奉先殿和列祖列宗的牌位相伴了整整一宿。

但很顯然，死鬼陛下沒能從這些木頭牌位上問出個究竟來。

這一不留神，太已東昇。死鬼雍正暗自懊惱，太落山之前，今兒是出不了奉先殿了。

只一個白天的孤獨寂寞，對他而言倒也不算什麼。

他也曾會數十年的孤寂，他曾親眼見弘曆青年繼位、壯年奢靡、晚年昏聵——他也曾無數次暴跳如雷，那時的他永遠無人理會。

現在的他，起碼還有十三弟。

這時候，死鬼雍正陛下忽見奉先殿大門突然中開，走進來的赫然是耿氏、弘晝母子，以及吳扎庫氏。

三人俱著朝服冠冕，步履端方，神肅然，然後便在朝著列祖列宗牌位行叩拜大禮。

死鬼雍正陛下就飄在自己牌位跟前，也正好生了這大禮。

今日是寒節啊——死鬼陛下忽的便想起來了。

然後是皇帝、太后、皇后分別進香，然後由禮誦讀祭文，這祭祀禮便算是完了。

“養心殿還有不摺子沒批，皇后替朕送皇額娘回慈寧宮歇息吧。”弘晝如是道。

吳扎庫氏應了一聲“是”。

舒錦了脖子，目有些同：“別太累著自己，這朝政啊，永遠忙不完。”

死鬼雍正陛下不滿地蹙眉：慈母多敗兒！

但同時心頭也不升騰起三分酸意，這樣慈的關懷，他從未在烏雅太后上過。

弘晝疲憊地嘆了口氣：“過了這陣子就好了。”了那些廢話請安摺子，他已經輕鬆了不了。

弘晝忽的又想起一事，便低聲道：“朕把賢嬪改了順嬪，皇額娘不會生氣吧？”

舒錦：……

嬪還不夠，連個好聽的封號都不給？那章佳氏好歹是永瑛的生母啊！

但看到弘晝眼底的，舒錦也不忍心爲了這點小事遷怪，反正不管賢嬪還是順嬪，工資待遇都是一樣的。

“都是小事，你高興就好。”舒錦眼裡滿是包容之。

畢竟，舒錦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源自於這個便宜兒子。既然弘晝覺得章佳氏不配不上賢嬪的名號，改了就改了唄！

死鬼雍正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烏雅太后對他何曾半點順遂他意？！

就在此時，前太監竇懷忠腳步急促地跑了進來，噗通跪地稟奏：“啓稟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啓祥宮傳信，說三阿哥突發燒熱，順嬪想請皇上去瞧瞧。”

弘晝一事只覺得腦門子突突作痛，“永瑛怎麼又病了？！”

永瑛這孩子是生生等到週歲才得了這個大名，可這小子骨一直磕磕絆絆、大病小病不斷。

“去傳太醫，朕又不會治病！”弘晝想想養心殿的那些摺子，他哪有那閒工夫？！這個順嬪，真是不懂事。

皇后長離忙道：“要不臣妾待會兒替皇上去看一下三阿哥吧。”

弘晝點了點頭，便悶著臉走了。

恭送了皇帝之後，皇后先是把舒錦這個皇太后送回了慈寧宮，然後便要去啓祥宮。

舒錦便叮囑道：“敲打一下太醫，他們盡心診治便是。若順嬪哭鬧，你也無須太過理會。”

小孩子病了，需要的是大夫，只消別太醫院怠慢了便是了。

皇后長離嘆了口氣，“順嬪的確愈發哭鬧了，也難怪皇上不願去的啓祥宮。”

好歹是個有兒子的嬪妃，卻始終無法挽回聖心。對此，長離私底下提點過，可惜順嬪自打生了孩子，腦子便像是壞掉了似的，愈發愚鈍了。 想到歷史上的“永瑛”多半是個早夭的，舒錦心裡不染了一層影。

章佳氏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是有個萬一……

舒錦的擔憂很快就變了現實。

永瑛這次高熱來勢洶洶，雖然太醫院極力施爲，雖然燒熱當日便退卻，但隔天卻又再度反覆。永瑛小小的人，病得昏天地暗，順嬪也哭得昏天地暗。

爲嫡母的皇后吳扎庫氏不得不拋下自己的孩子，屢屢親去探視，再三給太醫院施，最後連弘晝也空去看，還申斥了那幾個兒科的太醫。

但是——這孩子子著實太弱了，太醫們不敢用重藥，饒是如此，吃下去的藥，還總是吐出來。

如此折騰了十餘日，這個孩子……便再也醒不來了。

順嬪生生哭得昏死過去，皇后吳扎庫氏也第一時間來到慈寧宮免冠請罪。

舒錦見憔悴了許多的樣子，也不由心疼了三分，連忙蘭若將扶了起來，“這怎麼能怪你？是永瑛這孩子福薄。”

皇后長離低頭嘆道：“順嬪實在可憐。”

舒錦道：“你也別心疼旁人，這些日子，永璸見不著你，整日哭得厲害，嗓子都哭啞了！快些回去瞧瞧你的孩子們吧。”

皇后不免心頭一揪，“倒不是臣妾忙到這般地步，只是這幾日頻繁出啓祥宮，臣妾是怕沾了病氣，再過給永璸。”

說著，皇后連忙道：“臣妾回去沐浴更，便去陪孩子們。”

舒錦頷首，便蘭若將皇后長離送出了慈寧門。知道，長離未必是真心賢德到這般聖人地步，主要是弘晝如今四個兒子，三個都是嫡子，唯一一個庶出的阿哥，偏生又病歿了。

就算不是皇后的錯，也保不齊會有賤的人說三道四。

舒錦心裡倒是沒有太多悲痛。

畢竟這些個孫子都沒有養在膝下，所謂的緣，在心中亦沒有多重要。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羈絆，大概也就只有弘晝這個便宜兒子了。

纔剛登基，便夭了一個兒子。

雖然弘晝不會似順嬪那般悲愴絕，但只怕是要傷心一陣子了。

這一日傍晚，三阿哥永瑛正式發了殯，弘晝披著暮來到慈寧宮。

畢竟第一次失子，再加上終日疲憊勞碌，弘晝看上去有些渾渾噩噩，“早知道是這樣……兒子應該多陪陪他的。”

舒錦知道弘晝說的“ta”是永瑛，而非順嬪。

舒錦了弘晝那有些扎手的腦袋——先帝駕崩尚且不滿百日，自然不能剃頭，曾經的半禿瓢，如今看上去更怪異了些。

舒錦忙回了手，“永瑛打生下來就弱，若不是在皇家，有這麼好醫藥調理，只怕都活不到這般年歲。”

弘晝也知道，這孩子早就有夭折之相，所以纔要給他取了個“瑛”，盼著他能堅如磐石。不想，還是沒能養住。

“人力已盡、天意難違，你也不要太傷心了。”舒錦慈祥地了弘晝後腦的辮子。

弘晝癱在了羅漢榻上，仰頭長嘆，“天意啊……”

皇額娘慈、皇后賢德，太醫們也已經盡心盡力了，永瑛還是夭折了，或許這真的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