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雍正二十三年的春天了。
澹寧殿多年如舊,這一日天氣大暖,長離帶著側福晉和孩子們來請安了。
看著一個個小蘿蔔頭,舒錦不有些恍惚。
弘晝的嫡長子永瑚已經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磕頭行禮、請安問好,甚是流利。
是了,這孩子已經快五歲了,按照虛歲都已經六歲了。弘晝如今跟著皇父皇叔學習政務,早已不必去上書房讀書,而弘昕分府後,上書房就徹底關門歇業了。
如今上書房再度重啓,過些日子,永瑚就該去讀書了。
永璧也已經是個滿地跑的活潑孩子,而章佳氏所出永瑛雖然只比永璧小半歲,卻要單薄許多,至今仍是由保姆嬤嬤抱著磕頭。
最小的四阿哥永璸剛滿六個月,是長離給弘晝生了第三個兒子。
還有著一襲桃宮裝,雕玉琢的拂珊。——看著這個孩子,倒是舒錦忍不住想起克里小的時候。那孩子時也是最喜歡著裳。
“都平吧。”舒錦聲音有些遲緩。
衆人這才起,吳扎庫氏上前道:“額娘,您瞧著似乎神不大好,可是昨夜電閃雷鳴擾了安眠?”
舒錦笑了笑,“不礙事,只是瞧見拂珊這般可人的樣子,倒是想起懷小時候了。”
吳扎庫氏暗道,額娘這是把懷妹妹當親生兒了啊。
側福晉富察舜華見狀,便輕輕推了推兒。
拂珊是個乖巧伶俐的孩子,便湊到舒錦邊,仰頭聲喚道:“皇祖母~”
舒錦笑著了小臉蛋,“拂珊長得愈發俊了,等長大了,想找個什麼樣的額附呀?”
拂珊小小年紀,哪裡曉得“額附”是何,卻還是認認真真想了一會兒,方纔道:“俊的!”
舒錦忍不住“噗嗤”笑了!
富察舜華忙嗔道:“你這孩子,又胡說了!”
此時此刻在清溪殿,七貝勒弘昕也帶著妻兒宮請安。
謐妃歡歡喜喜親了一通自己大胖孫子,復又拉著兒媳李佳青鸞的小手道:“你這氣總算是見好了些。”
李佳青鸞聲道:“多謝額娘關懷,天兒暖了,兒臣這上也就熱乎了。”
這七福晉頭胎生得艱難了些,折騰了兩天一夜才生下個大胖小子。將養了半年,這子才見好些。
而懋妃卻獨自一人看著武陵春紛飛的桃花,不覺潸然——克里從前是最喜歡這片桃花林了。
這幾年皇家添丁不,弘晝不消說已經足有四子一,六貝勒七貝勒也都有了嫡長子——弘曆若不是被圈雍和宮,保不齊也會給雍正添幾個孫子,饒是如此,四皇子府也足有二子二,另外弘時還有個嫡出的兒。
屈指一算,年近花甲的雍正陛下已經有了八個孫子、四個孫,也算是兒孫滿堂了。
每逢家宴,烏泱泱一堆大小蘿蔔頭磕頭的景象也是頗爲熱鬧的。
而每當看到孩子們承歡膝下的景象,舒錦便忍不住想起懋妃。
待到弘晝的妾室子都跪安了,長離也去書房替工作了,舒錦便喚了蘭若近前。 “今春料峭之時,懋妃又病了一場,至今還總是咳嗽呢。”舒錦唏噓不已,“我記得南邊新進獻了些上好鐵皮石斛,你吩咐藥房,多送些去凝春殿吧。”
“是,奴才記下了。”蘭若躬應下,“聽底下人說,最近懋妃娘娘常去武陵春賞花。”
舒錦嘆了口氣:“克里從前最喜歡桃花了。”
克里宜爾哈是蕙蘭花的意思,但這孩子卻並不喜歡空谷幽蘭,反倒是更喜歡鮮豔俏的花兒朵兒。
是啊,克里本就是桃花一般鮮麗的小姑娘。
正在此時,底下太監稟報說,皇帝駕臨了。
舒錦不得連忙通知書房裡的長離,娘倆一塊出正殿迎接皇帝駕。
雍正如今真的是老了許多,這幾年,幾乎每年冬天都要病上一場,有時候早春還會再反覆一遭。年年染病,與其說是被太醫給治好了,倒不如說是熬到天暖了,病就退了。
雍正著一襲深沉的石青褂子,而深沉的往往最顯老氣——當然了,他若是穿鮮亮的,反而不搭調。雍正如今那張老臉實在是沒法看,深深淺淺的老人斑像鳥屎一般,壑縱橫的紋路活像是水土流失的黃土高原!蒼白的山羊鬍鬍鬚、暗沉發紫且乾裂的脣……
歲月是把殺豬刀啊!
舒錦明明記得,雍正年輕的時候,還湊合著能看的。
“都免禮吧。”見兒媳婦也在,雍正臉上倒是多了幾分慈祥。
舒錦照舊親自奉茶給皇帝陛下,並笑容燦爛地道:“皇上的氣好多了,可見還是圓明園的地氣兒好,能養人!”
雍正卻嘆了口氣,“天暖了,就算氣不好,也給熱得紅了臉了。”
這話倒是舒錦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了。
雍正唏噓地嘆了口氣,忽的打量著貴妃耿氏的眼角眉梢,“朕瞧著,你也生了皺紋了。”
舒錦:哪壺不開提哪壺!!
舒錦還得陪著笑臉,“長離剛剛給臣妾生了第四個孫兒,臣妾又怎能不老?”
提到孫輩,雍正眉眼生了幾分和藹,“當初朕就是瞧中了吳扎庫氏是個宜男的好福相。”
吳扎庫氏聽得心裡不大是滋味,但還是恭恭敬敬道:“若無汗阿瑪賜婚,兒臣又哪裡有這般福氣?”
舒錦暗忖,宜男?有多宜?難不三個還不算結束?!
心裡雖忍不住怒罵狗皇帝重男輕,但面上卻笑呵呵道:“長離的好福氣的確是羨煞了旁人呢,前日恪郡王福晉進宮,看著長離和永璸,羨慕得都快挪不開了呢。”
雍正憾地嘆了口氣:“弘時怕是難有子嗣了。”——只怕是命裡如此啊。
舒錦笑了笑:“怎麼會呢?恪郡王正當青壯,以後自然會有子嗣的。”
雍正擺了擺手,“天意如此,強求無益。”
舒錦暗忖,今年的雍正好似了幾分強,多了幾分認命……
是了,今年是雍正二十三年了啊!
這個時空的雍正,雖提前十年登基,但壽數已然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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