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鈕祜祿氏與弘曆母子倒臺，舒錦日子原本過得很舒坦。

雖說糟老頭子總來煩，但本該無須爲任何事再犯愁了。

但這一日，糟老頭子卻著老臉來到的澹寧殿，“你替朕去一趟春禧堂，賜一碗藥給劉氏。”

舒錦心頭咯噔了一下。

這段時間，舒錦一直心照不宣地沒有在皇帝面前提及劉貴人。若皇帝肯高擡貴手，那劉氏熬過這幾年，日後也能跟別的嬪妃一般去養老，若皇帝非要置劉氏這個害者於死地，那舒錦就等著“病逝”的消息，然後低調辦個喪禮便是了。

可沒想到，這個狗日的狗皇帝居然讓老孃去當劊子手！

舒錦嚥了一口唾沫，小聲道：“皇上，劉貴人惡疾已久，這藥……”雖知必定是毒藥，舒錦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雍正皺了皺眉頭，老臉一片鬱，“是墮胎藥。”

舒錦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劉貴人懷孕了？！

我勒個去！

是那個雪夜……

舒錦又咽了一口口水，額滴娘嘞，你告訴老孃我作甚？！你隨便派個前太監去送墮胎藥便是了！料想那劉貴人也不願意生下強犯的野種！

舒錦小心翼翼道：“劉貴人的月份……可太醫去核實了？”——雖然心裡明白必不可能是皇帝的，還是多問了一句。畢竟在皇帝染病前，常有召幸劉氏。劉貴人最後一次侍寢，與那個雪夜相隔應該還不到一個月。而以這個時代的中醫水準……起碼把脈的話，是無法確到這種程度。畢竟這個時代又沒有B超。

宮中確診嬪妃有孕，太醫除了診脈，更要的是還得詢問月信，以及覈對彤史。

雍正眼底滿是霾，語氣亦是森寒可怖：“朕粘桿查了，在朕染病之時，劉氏就來過月信了。”

舒錦合了閤眼眸，心中嘆了口氣，但上仍舊道：“據臣妾所知，有的婦人有孕之後也仍然會來月信。”

雖說這種況極見，舒錦還是想做最後努力。因爲一旦給太醫診斷……那自是很難診斷清楚月份。

雍正聽得此言，卻依然沒有毫猶豫，“貴妃只管去便是。”

舒錦：哪怕仍有些許可能，雍正依然不打算要這個孩子嗎？

舒錦嘆了口氣，自然不敢再三勸皇帝，畢竟這綠帽子的是何等鮮活。

“朕知你心慈手，但事關皇家聲譽，朕不能留這個野種！”雍正語氣甚至堅定。

舒錦沉默卿，旋即點頭道：“臣妾明白。”

雍正旋即又道：“劉氏若是肯乖乖服藥，朕便留一條命。如若不肯——”雍正臉冷森了下來，眼中佈滿殺意。

舒錦連忙道：“劉貴人是皇上的嬪妃，自然只願爲皇上誕育子嗣。”——誰特麼想生下強犯的孩子啊？！

說著，舒錦又小聲道：“其實那日，劉貴人去慈雲普護爲皇上進香祝禱，也是盼著能懷上龍胎。不想……竟遭遇那種事。”

在這件事上，劉貴人沒有任何過錯，是純粹的害者。

雍正一時間只覺得腔中怒火在燃燒，“誰不多帶幾個人！”

舒錦愕然，這也能算是過錯？！

舒錦忍不住道：“劉貴人如何能想到，在皇家苑囿、天子近前，竟會有人如此膽大包天呢？”

說到底，是你爲男人，沒能保護好自己的人！

舒錦的話宛若一把利刃，直進雍正心口。

雍正一時間只覺得口都要炸裂開來：弘曆……這個該死的孽障！！

良久之後，雍正從咬的牙裡吐出一句話：“你無須多言，只管去送藥便是了！”

“是，臣妾遵旨。”

春禧堂。

這裡從前的主人寧嬪曾盛寵一時，現任主人劉貴人數月前亦頗爲得寵。

但如今，庭院雜草橫生，堂中無人灑掃，才幾個月景，便已有頹敗之勢。 劉貴人倒是不哭不鬧，著一襲七新的貢緞旗服，量纖細依舊，但容已十分憔悴，更有幾分枯槁，“貴妃娘娘……”

劉貴人這一開口，便嚇了舒錦一跳。

因爲這聲音早不是昔日若春鶯的之聲，而是沙啞糲，宛若老嫗。

“你的嗓子——”舒錦面三分不忍之。

劉貴人苦笑道：“差點被掐死，若不是怡親王及時趕到……”那一夜讓幾乎不敢回首，劉貴人淚落撲簌，端的是可憐不勝，“去歲冬日又大病了一場，這嗓子便徹底毀了。”

去年冬天，劉貴人竟是真的病了？

倒也是慈雲普護又沒有炭火取暖，在那裡呆上一夜，又遭遇那種事，染上風寒也是理之中的事。

但是據舒錦所知，並沒有任何一位太醫來春禧堂，更沒有人送風寒藥進來。

舒錦唏噓，這劉貴人倒是命大，無醫無藥，甚至連炭火份例亦多有剋扣，在這樣的況下，竟熬了過來。直到被看守的人發現劉貴人一直沒有來月信……

舒錦低聲道：“你可知道，你有孕了？”

劉貴人淚水簌簌掉落，“起初嬪妾還以爲是子虛弱的緣故，但兩個多月都沒來……”他無疑是真的有了。

老天爺還真是開玩笑，雖想要個孩子作爲終的依靠，但卻不想要這種孩子啊！

舒錦轉臉看了蘭若一眼，道：“你去把藥熱一熱。”

劉貴人紅腫的眼睛微微一，面有驚恐之，“貴妃娘娘，這是——”

舒錦道：“只是墮胎藥罷了。”

劉貴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舒錦見狀也是微微釋然，便道：“趁著月份還小，趕了結了。”

古代墮胎可沒有後世那麼輕鬆，月份小還好些，若是大了……再想打掉，那可就得賠上半條命，甚至有可能爲此喪命！

劉貴人咬了咬蒼白的脣，攥著袖子低聲道：“貴妃娘娘，出了這樣事，皇上怕是恨不得嬪妾立刻去死吧？”——所以在病重的時候，皇上不許太醫來給診治，也不許給丸藥服用。

舒錦默然。

劉貴人淚落兩行，“嬪妾也知道，子名節一旦有虧，就該以死明志纔是。可是、可是……可是嬪妾想活！哪怕如在冷宮，哪怕度日這般煎熬，嬪妾也不想死。”

死，乃千古艱難之事。

舒錦嘆了口氣：“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你是平白害。”

劉貴人咬牙切齒道：“那四貝勒——皇上是否已經將其死？”

舒錦又嘆了口氣。

劉貴人苦笑，“到底是皇上的兒子！”

舒錦忙道：“不過皇上已經革除了他的爵位，將他圈了起來。他如今的日子不會比你好過。”

聽得此言，劉貴人這才稍稍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