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萬裏之外的瑤池聖地。

    仙峰林立，霧氣飄揚，一座座龐大恢弘的宮殿矗立在山巒之間。

    仙鶴紛飛，荷蓮搖曳，悠揚澄明的鍾聲回在鬱鬱蔥蔥的老林裏。

    在瑤池聖地所有高大巍峨的仙山角落，有一座不那麽顯眼的僻靜小山。

    山腳下有瑤池弟子人來人往，但很有人會踏足這座靜謐之峰。

    因為這座小山是瑤池聖休憩之所。

    除了聖和邀請的客人之外，誰都不可以擅自闖。

    即便是瑤池聖地的大長老到此，也得在山腳等個一炷香的時間。

    否則也一樣要被拒之山門外。

    聖峰上不接人待客，這是瑤池聖地無數年來保持的規矩和傳統。

    雖然沒有明麵上的戒文，但也是瑤池弟子心明的規矩。

    不過就在半年前，

    聖峰的山腳下來了一個麵容平凡，型拔的黑袍青年。

    他隻在聖峰外的涼亭裏駐足了一小會兒，山上便有一襲白飄然而至。

    閉關一年的瑤池聖極為罕見的走下了小山，親自把那個黑袍青年帶上了聖峰。

    而且更讓瑤池弟子大跌眼鏡，甚至是心中震撼的是，那個不知道什麽來頭的黑袍青年，在聖峰上就這麽住了下來。

    一住就是小半年的時間。

    鍾鼓飄遠，琴瑟和鳴。

    沒人知道聖和那個黑袍青年在山頂做什麽，是談經論道，還是談說。

    反正連格古板執拗的瑤池聖主都對此事一言不發，其餘的瑤池弟子自然也是沒什麽議論的理由和膽量。

    後來眾人才知道，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黑袍青年，其實是傳說中大帝區裏的神守墓人。

    瑤池長老們尊稱他為大先生，據說修為更是超聖人之上。

    這樣一來，瑤池聖地的弟子們心裏才好了不。

    畢竟即便是對於自家聖來說，守墓人一脈的大先生也是世間頂頂好的道了。

    郎才貌，金玉。

    細細想來，倒還是瑤池聖地占了便宜。

    ……

    不過無人能猜想到，此時的聖峰頂，卻在進行一次激烈嚴肅，寸步不讓的對弈。

    持黑子的是守墓人一脈的大師兄，眉眼安寧，麵容沉穩。

    他穿著一幹幹淨淨的黑長袍，持黑子而行，每一步都落在了棋盤上最兇險的位置上。

    而持白子的是上一任的瑤池聖，麵容絕，眉眼如畫。

    很有人知道，瑤池聖的本名其實是伊雲舒。

    是一個很好聽很有意境的名字，雲卷雲舒，自有灑自如之意。

    但此刻的伊雲舒卻有些挫敗和無奈，這已經是和他下的不知道第幾盤棋了。

    到現在為止，一盤都沒有贏過。

    伊雲舒蹙著眉頭思索了許久，最終還是放下了纖細白淨的手指，選擇投子認負。

    “你們守墓人一脈，都這麽會下棋的嘛？”

    伊雲舒抬了抬眼，聲音輕的問了一句。

    而坐在對麵的黑袍青年卻在想了想之後，慢慢的搖了搖頭。

    “師傅沒輸過，師妹沒贏過。除此之外在我們師兄弟三人裏，還是數白水下的最好。”

    “三先生？”

    伊雲舒頓了一下，然後抬眼問道：“你還沒和我講過，你這個小師弟是個什麽樣的人。”

    黑袍青年聞言安靜了片刻，沉穩質樸的麵容上掠過了一不易察覺的古怪。

    “小師弟大多時候都是一個好人，這和他那個二師兄截然相反。”

    伊雲舒聞言輕輕的抬了抬眉眼。

    心中也是有些訝異。

    一個好人，這倒還真是很奇怪的評價。

    至於青年的後半句關於二先生的話，伊雲舒就自己選擇的忽略了。

    因為在此之前伊雲舒問過黑袍青年，二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

    黑袍青年沉穩的麵容上罕見的流出一不喜，他都沒怎麽猶豫，張口便說出了十二個字。

    “一個爛人，一個廢人，一個賤人。”

    當時伊雲舒沉默了很久很久，這是第一次聽到黑袍青年的裏說出這樣的鄙之語。

    讓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看來守墓人一脈的大先生和二先生之間的關係，比外人想象的還要“親近”些。

    “你說你小師弟很會下棋？”

    “嗯，比我下的好。”

    伊雲舒又問：“那他棋風如何？”

    一個人下棋時候的風格，很大程度能現出這個人的格。

    沉穩之人大多注重步步為營，攻守均衡，不會顧此失彼。

    而格急躁跳之人，大多喜歡劍走偏鋒，兵行險著來取勝。

    伊雲舒想問問他小師弟的棋風如何，也是想知道傳聞中的三先生是什麽樣的格。

    黑袍青年沉默了一會兒，眼神平靜安寧，但卻也瞳孔如墨像是深淵一樣深不見底。

    “小師弟其實是一個善於藏鋒的人，他善於示敵以弱，也善於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裏慢慢布局。”

    “而且小師弟對自己很冷漠，如果有必要的話，他甚至可以把最鋒利的尖端刺進自己的裏。”

    黑袍青年放下了手裏的棋子，然後平靜的抬了抬頭。

    “但他後來不下棋了。”

    “為什麽？”

    “因為我和他二師兄都從師傅那裏學會了一招能下贏他的手段，很好用。他下不贏，所以就不下了。”

    伊雲舒聞言低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棋盤：“這樣嘛？”

    “嗯。”

    山頂上的清風吹過了草坪，黑袍青年慢慢的站起來，走到了雲海和山石相接的懸崖邊緣。

    他看著遠方安靜了許久，然後說了一句。

    “所以如果有一天小師弟又想和我們下棋，那他應該是有了贏過我們的機會。”

    黑袍青年看著很遙遠的某個地方，臉上沒什麽表。

    風很大，張居正輕輕的瞇了瞇眼睛。

    其實在很久之前，他就想清楚了一件事。

    不要算計小師弟，是不會有結果的。

    有人知道這件事，但蘇新年那個煩人的家夥未必清楚，也可能清楚，但不會在意。

    ……

    聖峰的山腳下，響起了一陣清脆悠揚的鍾鳴聲。

    一個穿白素的俊秀，走在綿長的石階上，一步步的向著山頂走來。

    長飄，發垂落。

    那個懷裏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籍，仰著臉輕輕慢慢的走向聖峰山頂。

    是瑤池聖地的一個很有名的弟子，很多瑤池弟子都認得。

    在枯燥乏味的修行裏，遇到了許多複雜繁瑣的問題。

    所以總是習慣沉默發呆的思考，看起來便是有些木訥。

    伊雲舒很喜歡這個拙於修行的小丫頭，所以告訴如果遇到了什麽想不明白解決不了的事，就到聖峰來找。

    修行兩三事，可聊之也甚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