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火勢燒得差不多,裴初也已經遠去,鄭君容往臉上抹了把灰,朝外狂奔呼喊院中走水。
公主府中剎那一片,岑墨帶著府衛趕來救火,鄭君容在旁大聲哭喊說裴七郎還在里面,要他們先救人。可這火燒得巧,將門窗都堵得嚴嚴實實,待將火撲滅后再進屋,“裴七郎”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幾乎了一堆一就散的焦炭。
謝及音聞訊而來,崔縉聽說燒死了裴七郎,讓下人將自己擔在椅子上,一路抬到了得月院。
那焦炭般的尸就橫陳在大火摧殘過的斷壁殘垣中,沒有人敢去。謝及音扶著識玉才堪堪站穩,聲音極輕地問:“他一定是走了,對不對?是離開了,那不是他……”
識玉的目落在尸雙腳間的鐵枷上,抿不語,也紅了眼眶。
崔縉招手讓岑墨上前,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給他。這是他將裴初討回府中時,廷尉司直送給他的,正是打開裴初腳上鐵枷的鑰匙。
“勞煩岑中尉用這把鑰匙去開他腳上的鐵枷試試。”
岑墨接過鑰匙,走到尸旁蹲下,只聽“啪嗒”一聲,那鐵枷被打開,應聲而落。
謝及音臉驟然一白,當即就要上前查驗,被岑墨和識玉聯手攔下,岑墨勸道:“殿下,斯人已逝,讓他安息吧。”
謝及音還是懷疑,可被打開的鐵枷就在面前,容不得不信。始終沒能想出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眼睛一眨,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第48章 星象
這一整夜, 謝及音未曾睡。
理智告訴,裴初必然有神通廣大的本事,可又實在擔心, 萬一他真的偏執至死,那燒碳的尸就是他,該怎麼辦?
不……不會的。
謝及音在心里安自己,裴七郎那樣的子,若是尋死, 必不會死得如此難堪, 被火燒得面目全非,他會當著的面, 把刀劍一寸一寸地推進心臟, 好看清楚,永世不忘。
可若這場大火是意外呢?
謝及音心中一時撥云見月,又一時惶迷茫。撥開床帳,一邊搖床頭的金鈴一邊朝外喊:“識玉, 識玉!”
識玉快步走進來, “殿下。”
“那尸……怎麼樣了?”
識玉剛探得消息回來,“宮里聽說出了事, 派仵作來驗, 可燒這樣,什麼都驗不出來, 倒是認得那鐵枷,確實是裴七郎腳上的。仵作驗完份后,將尸首留下置, 剛才……駙馬吩咐人拿草席卷著,扔到城外葬崗去了, 說要裴家人整整齊齊……”
謝及音心中猛得一涼,半晌不言。
第二天,想了個法子,岑墨以整頓府務為由,把公主府中的人都清點一遍。岑墨清點完后向謝及音回稟,除了裴七郎,確實沒有其他人。
正此時,別院管事來報,說柳郎倌上突生疹子,要告請出府,特來拜別殿下。
謝及音正凝神思索,聞言未理,岑墨對這群郎倌更是不耐煩,揮手道:“殿下不見,他滾吧。”
假扮作柳郎倌的裴七郎就這樣順理章地離開了嘉寧公主府。
在城的一眾宅邸中,嘉寧公主府算不上富麗堂皇,只有四進院子,朱門常閉,往來馬車寥落。裴初站在長街對面去,覺得這座宅邸既親切又可憐。
親切是因為其庇佑,一層朱漆碧瓦的琉璃殼,因主人的七竅玲瓏心而有風雨難摧的堅牢。
覺得其可憐,是因風雨漸烈,這陣風從河東郡刮來、從西州邊境刮來、從虎視眈眈的南晉刮來,一齊涌向這城中。這座數百年的王都有著堅固的城池和銳的軍隊,尚不知能捱過幾時,何況城中這座秀麗的公主府。
裴初輕輕轉了轉手腕,他的腕間系著一縷月的發,在下影流轉。余下的已被他仔細收存進長匣中,這是他從嘉寧公主府中帶出的唯一一件東西。
還有一個人。裴初緩緩捻著腕間的發,心道,他會盡早來取。
距離嘉寧公主府中的那場大火已經過去了許多天,這幾天發生了不事,太帝終于短暫地從求長生道中出來,理朝政的冗務。與王鉉事先料想的一樣,太帝并未對他出兵抗擊馬璒的決定表現出滿意,話里話外反倒有些嫌他滋戰生事。
“東有河東,西有西州,朕還要修七星觀、八卦閣,要派人向東尋訪海外仙山的丹藥……”太帝對宗陵天師嘆息道,“朕的大魏,大魏的子民,再也經不起戰事的折騰了。”
宗陵天師捋著長髯問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和談?”
太帝搖頭,“朕知道那馬璒狼子野心,不踏不甘休。朕若是割城與他和談,是猶抱薪救火。朕心里也正犯難,朕知道,這是上天給朕的劫難。”
宗陵天師聞言笑了笑,“陛下何必自擾道心,貧道忝列天授宮座師之首,是秉天授之道,天意如何,自能窺探。陛下心中煩憂,不妨讓貧道觀星象以卜之,如何?”
太帝十分欣,“自然是好,朕讓欽天監的人配合你。”
于是宗陵天師在宮中設壇作法,一連數日,觀星卜筮。與此同時,朝堂上以崔元振、王鉉等人為首的員不停上折子陳奏西州的利害,太帝遣虎符增兵。
朝中兵馬,太帝占五,王鉉占四,其余各散兵占一。王鉉手中的兵馬須虎符才能合法調,眼見著馬璒已攻下西州三城,東而來,怎能不讓人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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