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的目越過他,落在飛檐的脊上,那是河東郡所在的方向。
“宗陵天師有本事河東郡的戰事轉敗為勝,然而當初崔元振與反賊僵持之際,他卻穩坐高臺,閉口不言,偏要等崔元振失勢時再出手,今上折服于他的神通。”
裴初雙目微垂,接著道:“仗是崔元振帶人打的,奔波辛勞加之于,到最后,功勞卻全落在宗陵天師手里。”
崔縉被說中煩心事,有些惱恨,手中的劍卻得更,劍鋒上了裴初的皮,割出一條痕。
他冷冷道:“你如今已是階下囚,朝堂之事與你何干,縱我今日宰了你……”
“宰了我,如何,還沒想明白嗎?”裴初輕笑,微微抬首,“宗陵天師正等著青云兄宰了我呢。”
崔元振在河東郡剿賊不力,靠著宗陵天師的星象才堪堪得勝,宗陵天師早知崔縉與裴初的恩怨,故意說裴初是抓住蕭元度的卦中之人,好他殺害后,令崔家更為太帝所不喜。
如此一來,在河東郡一事上,更沒有人能同宗陵天師搶功了。
在裴初的點撥之下,電石火間,崔縉想通了背后的關竅。
如此看來,裴初不能殺,可是……
念及謝及音的態度,崔縉心中又不甘心放過他,怕他賣弄姿、巧言哄騙,令謝及音心。
那是他崔縉的妻子,他尚未求得回心轉意,怎麼甘心拱手讓人?
幾顆珠沿著劍鋒滴落,一時間,院中寂靜無聲,連揀食的麻雀都沒了蹤影。識玉的心懸在嚨,岑墨亦皺眉看著崔縉手里的劍,看他遲疑不決,裴初命懸一線。
正僵持間,謝及音突然從上房走出來,行步如風走到崔縉面前,握著他的手腕,將劍鋒掰至一旁。
“岑墨!”
謝及音喊了一聲,岑墨三兩步上前,奪回了崔縉手里的劍。
崔縉目深如墨地盯著謝及音,見云鬢高髻、盛裝玉,面有怒容,哪有半分午睡未醒的樣子。
跪在地上波瀾不驚的裴初亦眉心一擰。
“不是說在午睡嗎,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崔縉手的臉,被謝及音躲開。他的手停在半空,倏爾冷冷一笑。
“謝及音,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騙我?說什麼泄恨而不能,我看你分明就是放不下他……你從一開始就在利用我,是不是?”
他簡直怒不可遏,謝及音卻并不看他,對岑墨道:“把他趕出去。”
岑墨朝崔縉一抱拳,“駙馬自己走,還是我請您走?”
“你這樣與謝及姒有何區別,你們姐妹都是騙子……”岑墨上手拉他,被崔縉一把甩開,“別我,我自己會走。”
他狠狠看了謝及音一眼,轉朝外走去。
直待崔縉的影消失在主院影壁后,謝及音懸著的心終于放下,蹙眉看了一眼裴初頸間的傷口,對他道:“隨我進屋。”
窸窸窣窣的鐵鏈聲跟在后,謝及音識玉去找藥和紗布,背對著裴初站在屏風邊,一時沒說話,似在緩和緒。
“殿下方才不該面,駙馬不會殺我,如今知道您——”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謝及音轉了他一記響亮的耳。
第40章 不忍
識玉拿來藥和紗布, 見裴初跪在屏風外,心中暗道,都說裴七郎清高不折, 為何在殿下面前總這般沒骨頭。
謝及音臥在屏風后的貴妃椅上假寐,聽見靜,并沒有起幫他的意思。裴初似是輕嘆了一口氣,從識玉手中接過東西。
“多謝,我自己來就可以。”
他跪在屏風邊, 邊連能擱東西的小幾都沒有, 識玉讓他去外間八仙桌,裴初垂目笑了笑, “殿下未允, 我怎能擅自起來。”
屏風金鈴輕響,識玉繞進去,走到謝及音后。謝及音擱下金鈴,朝妝臺的方向一指, 對識玉道:“把我的銅鏡拿給他用。”
“是。”識玉一頭霧水地應下, 心中疑,這到底是生氣未生氣, 關心不關心?
將銅鏡捧出去, 又移來一張小案,擰了張干凈的帕子。見裴初能自己上藥, 便不再管他,闔上門出去了。
鏡中映出面如冠玉,左臉上有紅痕。裴初仰起頭, 將頸間的傷口理干凈,又整了整冠。他聽見屏風后的呼吸聲逐漸平穩, 想謝及音大概是睡著了,于是悄悄起,將小案歸位,捧著銅鏡放回的妝臺上。
人榻與妝臺隔著一道珠簾,裴初過去,只見枕臂而眠的背影。
的掌心好像有一點泛紅,裴初了自己挨打的側臉,悄聲走過去,見似無知覺,手指輕輕落在掌心里,指腹在泛紅虎口側輕輕挲。
謝及音緩緩睜開了眼睛。
忍到平心靜氣不容易,聲音里依舊有幾分余韻的冷,“不是跪麼,本宮沒你起來。”
裴初收回手,輕聲道:“是我自作主張,被您知覺了。”
謝及音默然片刻,朝他勾了勾手,“你過來,到我面前來。”
裴初從后繞過去,跪坐在貴妃榻前,已經做好了再挨一耳的準備,孰料謝及音卻勾著他的領上前,主與他親吻。
攀著他的肩膀從榻上起,腰被他托在掌心里,整個人傾覆在他懷中,自他額頭至眉眼,至薄涼的,寸寸親吻舐,仿佛充滿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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