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猜得出來,是怕出門會遇見裴七郎。
“今天難得這麼好,您真不出去走走嗎?”識玉小聲與說道,“裴七郎上的傷還沒好利落呢,他很出東廂房。”
將窗戶推開請謝及音看,金燦燦的落在院里的青石路上,閃著溫暖的。
謝及音有些心,對識玉道:“去給我找服,你陪我出去走走。”
們就在院子里散心,沒往遠去,識玉見緒并不高漲,有心逗高興,指著前面道:“殿下您看那是誰?”
角門轉過來一個穿青玉袍子的男子,他著手、低著頭,匆匆往東廂房走去。
“鄭君容,”謝及音道,“他倒是沒什麼聲響,我都快忘了府里還有這麼個人。”
識玉笑了,“他這人呆板得有趣,每天吃什麼、做什麼都一不變。因第一天來府中時,侍領他走的是那條走廊,他就每次都走那條走廊。奴婢悄悄觀察過,就連每天先落哪只腳、踩了哪塊磚都一模一樣。”
謝及音被識玉逗笑了。
但謹小慎微并不意味著膽小,否則他如何敢在魏靈帝在位時就與駱夫人私通,還令前些日子不小心懷上了孩子。
不小心……
一個連腳下每天踩哪幾塊地磚都不會錯的人,會不小心讓一個人懷孕嗎?
謝及音心里剛起了一點疑,就見東廂房的門被打開,一襲寬袍白的裴初走了出來。
因為剛過重傷不久,他的臉仍有病容,被日一照,有種纖弱的明。
他看見了謝及音,謝及音下意識轉就走。
“殿下跑什麼,”裴初在后道,“在您自己的府上,還要躲我一個奴才嗎?”
謝及音腳步驀地頓住,說道:“本宮是不想看見你。”
裴初慢吞吞走近,“我有些話,想跟殿下聊聊。”
謝及音不想跟他聊,故面作冷道:“你莫不是嫌鞭子挨的不夠?”
“我賤命一條,您要打便打,生死由您,”裴初走到面前,眉心微蹙,“但我想問清楚,那天是誰殿下那樣做的。”
第23章 真話
誰那樣做的?
裴初問的這句話在謝及音心中泛起波瀾。他如何就能一言篤定, 自己必然是為人所迫,而非故意折辱他呢?
雖然太帝給施加了力,但命他當眾作宮詩、以賞賜之名辱他姓氏, 最后又打了他三十鞭子……這種種折辱他的行為,都是親口下的命令。
這句話,比直接質問為何要如此惡毒,更令心里難過。
見謝及音不言,裴初道:“我知道殿下心里有苦衷, 何必非要自己擔著。”
“本宮是大魏公主, 誰能迫本宮,”謝及音攏了攏上的披風, 僵聲道, “本宮只是看你不順眼很久了,覺得該給你個教訓。”
“是嗎,”裴初明顯不信,“倒不知我哪里得罪了殿下, 令您偏要在人前訓誡我?”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謝及音的目落在他上, 輕嗤道,“本宮好心救你一命, 得你服侍是天經地義, 可人人都覺得本宮辱沒了你。你裴七郎是錦上明珠、云間白鶴,本宮卻了強人所難、旁伺窺奪的鼠輩, 本宮憑什麼擔這樣的名聲?”
裴初著,“您讓我當眾作艷詩,又賜我改姓為‘謝’, 難道就能讓您出這口惡氣嗎?”
“至讓旁人知道,你裴七郎并非濯濯傲骨, 凜然不屈,”謝及音的聲音微微發,緩了口氣,一字一句道,“讓世人看清楚,并非本宮強求于你,是你貪生怕死,心甘愿做本宮的奴才,討本宮的歡心。”
沒有比這更荒誕不經的話了。
裴初想起那天晚上,淚眼朦朧地偎在他懷里,眼淚了他的裳。那時渾都在抖,地攥著他,懇求他為活下去,仿佛極害怕失去他。
他驚訝于的貪,心之下應了,愿意為而活。
卻未曾想,要他活著,只是為了留在人前折辱,證明是他貪生,而非好。
裴初的目寸寸冷寂,西風吹散梅花枝,玉的花瓣沿著他角落,被他踩進泥里。
他步步近謝及音,謝及音下意識后退了幾步,繼而惱怒地揚起手。
手腕卻被扣住,裴初道:“殿下想教訓我,喊岑中尉來即可,小心傷了您的手。”
想起他挨過的那三十鞭,謝及音心中一虛,頓時泄了氣。
識玉見謝及音被冒犯,幾上前阻攔,裴初涼涼地瞥了一眼,“退下。”
“你放肆!”謝及音不出手,冷聲叱道:“本宮的人也是你能——”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您一定不愿意讓別人聽見,殿下,我這是為你著想,”他垂眼睨著,眼尾勾起柳葉似的的弧度,語含譏誚,“我一個貪生怕死的奴才,在您的府邸里,您怕什麼呢?”
謝及音掙開了裴初的手,讓識玉退到三尺之外。
“有話快說,本宮乏了。”
裴初微微低了聲音,說道:“您剛才說的話,可以糊弄謝黼,或者糊弄崔縉,但不必這樣糊弄我,我知道,那不是殿下的本心。”
謝及音角勾了勾,“你又了解本宮幾分呢?”
謝及音實不愿被他知曉自己在父親面前經歷了什麼,費了多大力氣、作出怎樣的承諾才堪堪保下他。想起裴初剛公主府時對的告誡,要只可止步于皮相,不能沉溺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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