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靖軒仰頭嘆氣,按著那道可怕的傷疤,最終和方晟說:“我生氣是因為……最后竟然真的拿走芯片,苦苦騙我三年!如果想報仇的話,我站著給打。”
“沒人懷疑薇姐對三哥的真心。”
“所以我才生氣,那三年背著多大的力做線人,那是人該做的事嗎?連你們都知道最怕疼的,打針都要人哄,如今呢……拿刀往手上割!我看見在花店自殘的樣子……真想讓直接往我上割,起碼我還能好過一點。”葉靖軒終于累了,靠著柱子把煙扔開,“我知道對會里的事提心吊膽,希我洗手不干,但為什麼寧可待自己也不相信我?”
方晟一語不發地抬頭看他,勸他回去睡一會兒。
關門的時候,方晟還是那副恭敬的樣子,說:“有些事必須從頭算,有些事永遠算不清。三哥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想不通嗎?”
黎明破曉,葉靖軒總算能閉上眼,好好睡一覺。
幾個街區之外,阮薇只躺了幾個小時就起來了,竟然還要去開店。
嚴瑞在家里一直等,昨夜等到回來,急到最后都不知道怎麼問。阮薇是自己離開酒店的,必然有的原因,家里也有回來過的痕跡,嚴瑞聯系起街上的事沒敢報警,生怕給找麻煩讓更危險,可是等了又等再也坐不住。
最后阮薇被人送回來,嚴瑞看進了自己房間,突然跟進來抱住,很久之后他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總算冷靜下來問:“你到底怎麼了?就算有不能告訴我的事,也該給我打個電話。”
阮薇搖頭笑了,臉上有哭過的痕跡,但人很平靜,好像真就是自己跑出去住了兩天,再回來,什麼都想開了。
拍拍他的胳膊說“沒事”,那副樣子分明還是生疏有別,客客氣氣地一聲“嚴老師”。
阮薇這樣他,嚴瑞什麼話都不能再問,連關心的資格都被剝奪。
誰不是世俗的人,生活不是小說,就這樣平淡地和他在一起有什麼不好呢?但阮薇仿佛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不能,而怎樣也不肯尋一個依靠。
他最終只能說先休息,可是阮薇果然沒睡多久就起來了,還要去花店。
嚴瑞真是對沒辦法了,不讓去,就說還有客人訂的單子沒理完,總要去收尾。他今天也有課,畢業年級里正趕上論文開題,肯定不能耽誤,眼看時間快到了,阮薇把他推出去,換服就匆匆忙忙往店里趕。
那天街上突然發生事故,花店隔壁的便利店玻璃碎了一地,警戒線已經撤了,但店都封起來,人還沒回來。阮薇這里倒沒什麼影響,反正一直也找不到的人。
今天花店門口站了個人,一直在等阮薇。天氣有點熱了,送來的車里就有人請先走,但不肯還要等。
阮薇看清是裴歡,趕過去給開門:“今天起晚了,忘了是周三,你還要拿花。”
裴歡看上去和阮薇差不多大的年紀,二十六七歲。沒怎麼化妝,只涂了口紅,但那很襯的臉,人就顯得格外好看。裴歡摘下墨鏡,看連頭發都著,直笑:“阮薇,我才幾天沒找你,你就這麼憔悴……嚴老師欺負你了?”
裴歡是最近認識的朋友,因為對方每周都要去附近的療養院看姐姐,所以固定來買花。說來也怪,那家療養院小有名氣,又是外商投資,條件很好,附近都是大花店,但裴歡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來阮薇這里,再加上兩人歲數相仿,好像早該認識,聊過幾次就了好友。
們倆都還年輕,但裴歡和先生生活滿,他們有個兒,今年都準備上學了。
阮薇推開店門,被一說也放松下來,讓進去坐,又指指外邊說:“你還是明星呢,也不怕讓人看見。”
裴歡確實曾經是個明星,但已經早早退。進去等每周訂的百合,轉著椅子四看:“退出這麼久了,沒人拍我。”
阮薇幫整理花束,隨口閑聊問:“你姐姐好點了嗎?”
自己提到過,姐姐過刺激得了神分裂,這段時間一直安排在療養院里住著。
裴歡“嗯”了一聲:“比過去好多了,總算認得我了,不過一見我就哭。但是醫生說,這算好事,起碼證明有時候思路是清楚的。”
“那就好。”阮薇笑了,把滿滿一捧花遞給,隨后靠在桌子上,“對了,也不見你先生陪你出來。”
裴歡聽了搖頭,臉上是嫌棄的樣子,可一提到他,分明連口氣都下來:“他架子太大,特別懶,我可請不。”
阮薇看著忽然有點慨,認識這段時間,知道裴歡這段過去也不順,不清楚丈夫是誰,只知道為他二十歲就生下孩子,諸多辛苦忍過來,說起來都不容易。
可是阮薇看著就明白了,裴歡明顯出極好,從小就是被人捧在手上的花,不識人間苦,所以才能無怨無悔,才能到今天眼角眉梢都無畏。
人只有在看到幸福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可悲。
阮薇真心羨慕。
裴歡看見阮薇有點出神,手逗,阮薇躲開,又神地笑著過來問:“嚴瑞怎麼還放你跑呢?趕結婚吧。”
“沒有啊。”阮薇有點尷尬,“我和嚴老師
沒什麼……我說過好幾次,你非不信。”
裴歡權當不好意思,懶得和爭了。抱著花聞了聞,抬眼正對門口,天氣越來越暖,對街的咖啡館人也多了。
看了兩眼外邊忽然笑了,又回和阮薇說:“我看得出來,你心里有別人。”
阮薇被冷不丁一說嚇了一跳,過了一陣才含糊地默認了,又低聲說:“就算沒有這個原因也不可能。我這條的況你也看見了……我哪配得上嚴老師,誰愿意娶個瘸子?”
兩人正在店里聊,外邊送裴歡來的車就一直停在路邊,車上有人下來,進店來提醒:“夫人,先去醫院吧?今天笙笙放學早,先生讓早點去接。”
裴歡答應了起往外走,送來的司機立刻接過手里的花,為過去開門,請上車。阮薇一直都不好打聽裴歡家里是做什麼的,但一看就知道不一般。
并不是錢的問題,主要是這樣的排場和規矩,總讓阮薇覺得悉。
裴歡出門上車,忽然回往對街看。司機立刻停了,順著的目問:“夫人想喝咖啡嗎?”
“不,走吧。”
阮薇無緣無故走了兩天,一回來客戶都著急,打電話來催。
到了下午,想把花搬出去,無奈門邊那盆巨大的發財樹太擋路,平常還可以讓便利店的人來幫忙,但今天隔壁都封了,一時也不知道誰,只好自己去搬,半天都沒挪,累得渾是汗。
三年了,阮薇早已經沒時間自怨自艾,過去的日子比現在更糟糕,但從蘭坊回來,好像連外邊這點太都不住。
想葉靖軒,特別想他,一個人苦苦在噩夢里熬了三年,終于知道他現在一切都好。
可沒有理由再留在他邊。
阮薇歇了一會兒,自知沒時間再耽誤,干脆繞到花盆后邊,用盡力氣試著把它推出去,結果剛剛彎下腰,已經有人先一步,手去搬花盆。
阮薇看見是方晟,立刻就往四周看,并沒有停下的車。
方晟還帶了兩個人,過來幫阮薇把所有的花都搬出去了,這才低聲開口說:“薇姐,還有什麼事就我們。”
說完,方晟直接帶人退回到對街,進了那家“等待戈多”。
阮薇扔下花也不管了,直追他們跑過去。路上的車急剎車,看也不看,橫沖直撞進去四找,最后看到包間門口有人守著,葉靖軒一定就在里邊。
可是他不見,無論說什麼,里邊的答復就是“三哥在忙,誰也不見”。
阮薇只能回到自己的店里,坐在椅子上,正對著玻璃門,幾十米之外就是咖啡館。
還有人打來電話訂花,阮薇被迫去接,很快又忙碌起來。日子總要過下去,一個人的生死與人無尤,好像今天和平常沒有任何分別,只是從早到晚,阮薇知道葉靖軒一直都在,或許從開這家店起,他就知道。
快到七點,嚴瑞開車來接,阮薇坐上副駕駛位,扭頭盯著對街出神。嚴瑞提醒系上安全帶,完全沒反應。
“阮薇?”他沒辦法,低頭過來要給系。同樣的一個作,阮薇突然就想起那一年出事之前葉靖軒的樣子。
他,到最后都沒想過,竟然能心積慮騙他那麼久。
阮薇一下就慌了,忽然抬手抱住嚴瑞,喃喃不停地說:“我后悔了……重來一遍,我死也不會去芳苑。”
拼命解釋,嚴瑞知道緒不穩,但沒推開。
他隨抱著,等哭出聲來,嘆了口氣說:“阮薇,我不是葉靖軒。”
阮薇松開手,意識到自己失態,忍下眼淚側過臉不敢再看嚴瑞,過了一會兒向他道歉。盯著車窗外回家的路,忽然有點忍不住,下意識開始咬自己的手。
嚴瑞一邊開車一邊按著不讓用力。
突然問他:“你怎麼知道他什麼?”
嚴瑞毫不意外:“你每次緒激,的都是這個名字。”
阮薇最初那段時間神狀態很糟糕,有時候自己都忘了說過什麼。轉過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見到他了,他還活著。”
以為嚴瑞什麼都不清楚。
那段日子阮薇固定要去做心理干預,并不知道,單獨在房間里和醫生談話的時候,嚴瑞就在門外。
哽咽著和醫生說:“我自殘不是想死,這種覺沒有人明白。我不會自殺的,我死了也沒有臉去見他……這個罪,我這輩子必須活著還。”
如今兩人坐在車里,嚴瑞沒再接話。
沐城一開春,天也黑得晚。阮薇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實在讓普通人難以接,而嚴瑞竟然還能沉得住氣。
他借著等紅燈的時間回頭看,阮薇原本有很多話,忽然什麼都說不下去。
他的心意一直都明白。
“嚴瑞……”最終還是下口氣,手過去握住他。
嚴瑞突然打斷,直接做了決定:“周末我們就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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