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和許太后親近的緣故，楚正則會尊稱許門下令一聲“許外祖”。

許太后已經知道此事，也知此事, 但面上仍悚然驚道：“父親病了?”

楚正則連忙寬道：“母后不必擔心，兒子已命太醫去給許外祖看診。許外祖向來朗, 不礙事的。兒子只是怕風言風語傳到母后耳中時變了模樣, 怕您憂心, 是故先來安您的心。”

楚正則又道：“若是許大夫人和許二夫人有意, 朕也能立刻安排人送們回家。”

“許門下令已到耳順之年, 晚輩是該回去侍疾。”太皇太后鄭重地道。

“母后說得是。”許太后抿著，立刻讓宮下去傳令。

見狀, 楚正則道：“兒子這就命人去準備，您可以趁著這間隙, 跟兩位夫人代兩句，也免得兩位夫人措手不及。”

“陛下所言甚是。”在們臨行之前, 許太后也有話要再敲打許大夫人和許二夫人，尤其是許二夫人。

免得哭哭啼啼地回家, 再把許家攪得天翻地覆。

楚正則起告退：“既如此, 皇祖母、母后, 朕和湯圓兒就不再叨擾了。如有吩咐，盡管跟朕說便是。”

太皇太后頷首道：“也罷，回宮在即，事繁多。你們去吧，好好打點，以免有所疏。”

薛玉潤有點兒懵，但下意識地跟著楚正則行禮告退。

往外走了兩步，恍然地在想，怎麼記著，之前太皇太后請楚正則來，好像是另有他事呢?

果然，在后，許太后冷不丁地道：“等等。”

“陛下，你跟湯圓兒把這名冊和畫冊帶上吧。”許太后心里惦記著許門下令的事，但也不肯錯失良機。

許太后倒是想將先前薛玉潤拒絕納妃地事兒添油加醋地說一遍，但畢竟是在太皇太后跟前，不敢放肆，只道：“方才哀家還在跟太皇太后和湯圓兒商量，你眼瞧著就要年滿十六，在大婚之前，先納宮妃也合規矩。”

太皇太后掃了許太后一眼，目又落在攜手而去的楚正則和薛玉潤上，慢飲了一口茶，沒有開口。

薛玉潤腳步一滯，抿著，下意識地想要去拽楚正則的袖子，但又生生地忍住了，將手藏在了袖中。

“啊，這事兒。”楚正則沒有看向桌上的名冊與畫冊，像是才想起來有這回事一般，對許太后無奈地一笑：“兒子方才惦記著跟您說最要的事，差點把這件小事給忘了。”

楚正則一嘆：“這兩日，史們番上表勸誡，讓朕切勿在親政之前納妃，以免寵妾滅妻、貽害中宮、混淆嫡庶。”

薛玉潤心頭一震，抬頭看向楚正則。

難道，楚正則的意思是……

“乞巧夜之事，錯皆在朕。是朕讓皇祖母和母后憂心了。”楚正則語帶愧疚：“是故，母后，請恕兒子不能領命。”

薛玉潤愣愣地看著他，輕輕地垂下眼簾，咬了一下自己的。

許太后心頭突突直跳。

許門下令之所以突發急癥，是被家中小輩爭執氣的。而他生氣的原因，是因為許指責庶弟許從登害他。

可許和許從登的沖突，正是因為許二老爺一直以來“寵妾滅妻”，妄圖“混淆嫡庶”，把許從登過繼到許二夫人的名下。

若是許二夫人沒有兒子就罷了，可偏偏許二夫人已經有了許這個兒子。許和許從登一向水火不容，只能維系表面的和平。

起初，許老太爺一直寄希于許大老爺，可誰也沒想到，許大老爺妻妾群，卻怎麼也生不出孩子。最后只能過繼遠房族親許鞍。

這些年，許老太爺一直抬高許，打許從登這些庶子，強令許二老爺優待正妻嫡子。但這個時候，許和許從登的嫌隙已生。

許太后抿了抿。萬一楚正則知道了許門下令急病的原因，此時再讓他選妃，豈非顯得故意要害他?

許太后的手藏在袖中，攥著椅子的扶手：“陛下萬萬不要這麼說，只除了要帶足護衛，謹慎出行，旁的有什麼錯?”

“只是，史之言，陛下的確要顧慮一二。”許太后緩緩地吐了一口濁氣：“此事，就暫且按下不表吧。”

許太后說罷，惶然意識到太皇太后一直沒有說話，連忙恭聲問道：“母后以為如何?”

太皇太后放下杯盞，頷首道：“陛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謹遵皇祖母、母后之令。”楚正則溫和地應聲，帶著薛玉潤離開了邀月小筑。

*

楚正則和薛玉潤一走，許太后急著想跟許大夫人和許二夫人說話，便也想起離開。

只是，許太后行禮告退之時，太皇太后慢條斯理地住了：“太后，哀家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事兒見得多了，也悟出來了一句話。”

太皇太后的聲音平緩溫和，卻無端讓許太后汗豎立。

又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帝登基，主國疑。在許家的鼓下，妄圖爭一爭垂簾聽政的權力。可當宮抬出輦，打起帷幔，輦里的太皇太后，大病初愈，仍顯病容，也是這般慢條斯理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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