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苑，你愣什麽呢？”

蔣聿泊抬起腳向走來，人卻突然恍惚了下，站定在原地皺眉出神著大廳的某個方向。

“蔣哥看什麽呢？”說話的是校籃球隊的小前鋒孟浩，他個子極高，長手長腳的一看就是打籃球的好苗子，叉著腰往欄桿一站，驚異的瞪大眼，“謔，這麽大陣仗?”

他們一行人在三樓，大家都停住腳順著蔣聿泊的視線往樓下大廳看，典型的中式裝修風格，堂中央是幾米高的山石水榭，寓意流水生財。池塘鋪著圓的鵝卵石，金黃尾錦鯉擺尾穿在水中藻荇，別有一番意趣。目所及之全是實景，就連山石上裝飾的花草都是移植活的。

這家店以中式私房菜出名，顧客群主要定位在高級商務和政界，位子是出了名的難定，但是私絕對有保障，公認的好去。

大廳裏十幾個穿著黑正裝的男人站一排，他們不像是普通的安保人員，耳朵上都還戴著麥，高型都很相近，出於職業素養，每個人都板著臉沒有表，尤其是站在最邊上的那個男人，隔著很遠都能看出他長得要比旁人好看，一張麵孔清朗棱角分明，濃眉下的那雙眼睛看似是在目視前麵，實際上卻給人一種掌握全場態的迫。

一行稚氣未的頭年輕學生紛紛駐足往樓下看熱鬧，這十幾個黑人鎮場的架勢不算小，他們在國科這種學校讀書，誰家裏還沒有個有頭有臉的人了，但這群人往那一站，就給人一種背後人很不一般的架勢。

周平桉調整了下耳麥，下意識將手放在腰部，他開始檢查周圍環境，抬頭時正好和一孩子的視線相撞。

生長得很秀氣，心燙的小卷發自然垂在前，周平桉的視力很好，眼看著那個生激的用手肘邊纖瘦的同伴，眉飛舞的在說些什麽。

他還有其他樓層的安全患沒有排查，正準備用對講機聯係四樓隊友清場，湊巧瞥見那個孩子的同伴轉過也往下看。

兩人四目相對，在空中接的那一瞬，許抒明顯地覺自己心髒快要在膛裏炸開。

顯然他也看見了，周平桉麵上沒有表，隻一眼便挪開視線，他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有點小失落，本沒在意聽薑敏說了什麽，隻是有些恍惚地看著一張一合。

薑敏說到抓了一下在袖子裏的手，冰涼，“你不舒服嗎？許抒你可別嚇我。”沒有刻意控製音量，話說出口周圍人全都看向這邊。

蔣聿泊冷著臉將人拽到自己邊，毫不顧一大幫子人都圍在旁邊，一點不避嫌的將手背探向額頭測溫，低頭盯著那張慘白的小臉看了眼，氣得罵了句“你丫真沒出息。”

許抒人就那樣木木地站在那，既不打掉他的手也不反駁他的話，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

“你好好說話能死？看不出來不舒服？”薑敏是個暴脾氣，踩著細高跟就上手從蔣聿泊邊搶人，虎著一張臉衝著他喊。

許抒白著一張臉，手心還在虛虛的冒冷汗，知道這是自己太張了。

上次一別，還是才過新年。

三年沒見久別重逢，都能當著父親的麵偽裝得極好，這次不一樣。

過完了十八歲的生日，法律承認的人，高考結束了，績都出了，再有一兩周就要去上大學了。

這四年裏，翹首以盼，終於長大了。

四年前十四歲，他十七歲，初見時是在父親的座駕後座，劉叔叔提前往家裏打過電話告知了況，家裏的保姆阿姨忙著收拾出來了一間幹淨房子，還做了一大桌子飯菜。

還小，但也從家裏人隻言片語中拚出來一條信息，有個男孩子要來家裏暫住一段時間。

當時陳琰還沒升任副院長，還隻是授課的語言學教授，還不大樂意，話裏話外都是一個十七八半大的小夥子住在家裏終究是不方便，何況這也不是別的地方，院裏都是從一線退下來的老領導，非親非戚的平白住到家裏算怎麽回事。

老爺子倒是很讚同兒子的這一舉，這畢竟是兩個老人的房子，陳琰也沒話說了。

許抒卻很期待這陌生哥哥的來臨，那時頌婭姐已經通過雅思考試在辦手續準備去國外留學，升銘哥父母工作變，他跟著轉去了東三省那邊的學校準備高考。

往日裏大院裏那些玩伴發小比都大，到了年齡都漸漸走出去了。

邊隻剩下煩人的蔣聿泊，每天還稚的往書包裏塞些七八糟從院裏犄角旮旯翻出來的小蟲子，許抒倒是習慣了，隻是有些對不起初中班上的同學，經常麵不改的從文盒裏拎著條螞蚱或者蜘蛛出來，被嚇哭的同桌一隻手都數不過來了。

最過分的是某天愚人節，蔣聿泊反常地消停了一整天，臨放學那節作文課，許抒從書包裏拽出條蛇——假的，橡膠做的真玩。

坐在前排，教課的語文老師還是剛畢業的年輕孩子，見狀直接被嚇得哭出聲。

許抒為了這事，整整一個星期沒理他。

青春期的男孩子狗都嫌，而這個即將在自己家暫住一段時間的男孩子貌似在大人們的口中並不是那麽討厭，隻是有些可憐，媽媽因為天災意外去世，父親至今還住在重癥監護室昏迷不醒。

“阿苑，咱們家的小客人比你大幾歲，你管他哥哥好不好？”許老爺子正彎腰侍弄他那些寶貝君子蘭，溫地問著旁邊曬太的小孫。

十四歲的許抒豪氣地點了點頭，一口應下來。

軍綠吉普開進大院時，站崗的警衛員往家裏打了個電話通報，老爺子領著全家人站在院外邊的路上等著，被牽著站在後邊。

車子緩緩停住，劉叔叔從副駕駛座上下來，特意開了後車門。

許抒睫忽閃忽閃，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後車座上的那個清瘦的男孩子。

他長得可真好看，眼睛鼻子，哪哪都好看。

十四歲的許抒在心裏輕輕地想著，那年盛夏道路兩側的柳樹蔭，偶爾有風輕輕吹來，樹葉嘩啦啦地響，也跟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