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希暮失語了半瞬，朱微張，興許是驚于男子這次說的話過重，半晌都停滯在原地。

“謝希暮。”

謝識瑯靜靜地看著，“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將你養這個模樣，是我不稱職，謝家門楣清明，你若是不時刻警醒自我，我也沒有辦法。”

艱難地扯了下，“小叔叔是說我有辱門楣？難道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你對我說過的話太多了，真真假假，我費盡心神，卻總是得來失的結果。”

謝識瑯移開視線，“現在我不想聽了。”

“……”

趙宗煬得到昨夜刺客的消息，第一時間就來找謝識瑯，哪知道剛掀開車簾，就被一道清瘦的影開，像是一陣風似的，很快消失在前頭的張家馬車里。

他愣了下，轉而看向車里臉亦是沉的男子。

“你惹希兒了？”

謝識瑯垂眼看書，似乎是懶得搭理他。

趙宗煬多瞅了這人幾眼，繼而坐在了男子旁，“方才我可瞧得真切，希兒的眼睛都紅了，那小模樣，哭得跟兔子似的，我看得都心疼。”

謝識瑯收力道，手心里的書本被得發皺，語氣卻極其平淡“你若是心疼，你去哄。”

“不是吧。”

趙宗煬肩膀撞了下謝識瑯，“你平日里那麼疼那小丫頭，昨日看著還好好的，大早上的，你吃了炸藥了？將人欺負那樣。”

欺負？

謝識瑯聽到這幾個字心底更冷，若真是論及，恐怕是謝希暮三番兩次地欺負他。

“你可別在福中不知福。”

趙宗煬按住他的肩膀，夸張道“希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就乖乖巧巧，對你百依百順，我若是有這樣的妹妹，就是讓我現在死了都愿意。”

謝識瑯只得冷笑“那你去死。”

“……”

趙宗煬無聲翻了個白眼，知道眼下這人還在氣頭上，不好再同他啰嗦，轉而說起正事“我可得跟你說一件事。”

謝識瑯沒說話。

他繼續道“就昨夜派來的那幫刺客，你知道是誰派來的嗎？”

謝識瑯這才抬眼，視線落定在趙宗煬臉上。

“樂安。”趙宗煬低了聲音“那活口招了，是沖著希兒來的。”

“你說說，樂安和希兒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要希兒的命。”

謝識瑯越聽眸底越寒，“不見棺材不落淚。”

趙宗煬一聽這冷的語氣，沒忍住打了個哆嗦，試探問“樂安是太后一手養大的，刺客如今被阿煥抓著，此事若是鬧大了，太后那邊肯定不會愿意

，你打算…怎麼置？”

謝識瑯攥書的手骨泛白，沒由來的一道嗤笑，讓人骨頭都發涼，“你覺得呢？”

趙宗煬是趙家人，如何不知道樂安為何會被太后收養，皇室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父皇對樂安喜歡不起來，他亦是如此。

可到底，樂安是太后這些年心里的藉，老人家失去侄和嫡孫后，打擊過重一病不起，十多年前若是沒有樂安的出現，只怕太后早就撒手人寰。

如今樂安名義上是囚于縣主府，可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想得明白，這是太后在保樂安。

若是真要當著太后的面除掉樂安，只怕難。

“十郎，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和太后相這些年，也了解的。”

謝識瑯方才還對謝希暮放狠話，如今卻又不肯放過傷害的人，趙宗煬如何看不明白謝希暮在這人心里占了多大的位置，可公然與太后為敵，實在不算聰明。

“走明面上弄死樂安，這個法子行不通的。”

“是嗎？”

謝識瑯眼底好似裝了一潭洶涌不明的死水，幾經流轉，“那就試試看。”

從寶塔山回來，謝識瑯一連多日沒有回丞相府，琉璃明里暗里跟謝希暮打探，就連謝樂芙都覺得稀奇。

這日謝樂芙從郝長安那兒聽完課便來了朝暮院，院子主人倒是和往日沒什麼兩樣，不是侍弄花草就是躺在院子里曬太閉目養神。

謝樂芙瞧子躺在貴妃榻上，神似乎不太好，神懨懨地讀一本書，通被日照得亮白皙，烏眉鮮，發髻松散垂下來，跟時鄉下父母送給的瓷娃娃似的。

依照匱乏的學識，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這的漂亮得不像個人。

“你怎麼來了？”

謝希暮余察覺謝樂芙的存在，也不著急抬眼。

“咳……”

謝樂芙心虛地移開視線，“過來找你玩玩，不行啊？”

子聞言擱下書，將手邊小幾上的瓷碟推過去，“阿順買的牛糕。”

謝樂芙屁顛坐了過來，稔地拿起牛糕往里塞，馨香甜膩的滋味在口腔綻開，喜滋滋提起正事道“咱們回京城都好幾日了，你說先前端王和張木華在寶塔山遇刺這事兒，咋還沒有個啥靜。”

謝樂芙自然不知道刺客是誰派來的，只清楚遇刺的是端王，那可是

皇后養子，遇刺了自然得將兇犯到大理寺審問，如何會一點靜沒有。

“你以為會有什麼靜？”

謝希暮拿帕子拭小姑娘角的糕點屑，這作過分自然，以至于謝樂芙心里竟然產生了自己是謝希暮小輩的錯覺。

“就…不該抓住兇手，然后嚴懲嗎？”

“那也要看兇手是誰。”

謝希暮淡淡一笑，“若是對方份不簡單，就算行刺的是端王也難以置。”

“誰有這麼大的背景？”謝樂芙懵了。

子倒是沒答這話，不過院子外很快響起傳報聲。

“大姑娘，太后差人來了丞相府，要接您進宮一見。”

謝希暮不由收了手心帕子，謝樂芙自然不清楚太后對謝希暮的見，還以為是太后思念了，所以要召見。

曉真聞言蹙了眉頭，走到子側低聲“丞相現在不在府上，奴去將他找來。”

太后在樂安行刺的節骨眼上召見謝希暮，可不是個好兆頭，偏偏謝識瑯一連多日都不面，若是太后要對謝希暮做什麼，又該如何是好。

“你知道他在哪兒？”謝希暮反問。

曉真愣了，“奴去打聽。”

“不用了。”

男子當日無淡漠的話語饒還停留在耳畔，謝希暮只道“替我梳妝，進宮。”

……

慈寧宮，嬤嬤瞧了眼殿中來人，在老婦側垂首稟報“娘娘，人來了。”

太后抬起眼皮子，只見子從容不迫從殿外款款進來，好似分毫不知今日自己為何被過來。

“久日不見，太后娘娘萬福金安。”謝希暮福行禮。

頭頂只傳來一道嗤笑。

“久日不見，謝大姑娘的禮數倒是越發輕薄了。”

謝希暮作微頓，太后素來有子慈祥和睦的名，從不小輩向行大禮，略略福便算是見過了。

今日，擺明了是要刁難。

明明被刺殺的人是，這老婆子反倒讓這個害者先低頭。

無聲扯了下角，接著乖順地跪在地上，生的地面磕得膝蓋發痛，卻沒有皺一下眉頭。

太后老眼瞇，“哀家要問你一件事。”

倒是開門見山。

謝希暮抿道“太后請說。”

“端王來報，樂安在他去寶塔山放燈時向他行刺，可樂安與他無冤無仇，如何會向他行刺。”

謝希暮神平淡，沒有急著接話。

老婦的語氣拖長“十郎特遞了折子給皇帝，讓皇帝都知道了此事，皇帝震怒，如今樂安的境實在危險，

哀家聽說，那日寶塔山，你也在。”

謝希暮聞言仰起臉來，“太后究竟要說什麼？”

太后瞧著，眼神明，“是你的手。”

此番話下來，若是正常人早該慌張得不行，偏偏謝希暮鎮定自若，坦然對老婦道“太后，臣可以跟您說句實話，樂安縣主行刺的不是端王，而是臣。”

“不用你說，哀家都清楚是你，樂安這孩子雖然平日里任了些，但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如何會想到要殺人。”

太后面沉肅，“你這樣心積慮引樂安買兇殺人，如此歹毒心腸。”

“歹毒？”

謝希暮聽到這悉的詞，險些笑了出來，只是眼底一片涼意實在赫人，“樂安買兇刺殺我，太后不嚴懲此人，反倒說我歹毒？都說慈母多敗兒，臣此番是領教了。”

“大膽！”慈寧宮嬤嬤嚴聲呵斥“冒犯太后可是死罪，謝大姑娘莫非糊涂了！”

“好了——”

太后緩緩出聲，難得制止了旁人。

“謝大姑娘，今日哀家也不是來為難你的，而是給你一個選擇。”

謝希暮抬眉，“哦？”

太后啟聲“十郎請命皇帝要死樂安，你若是能說服你家叔叔收回命，此前所有的事都一筆勾銷，你若安分守己待在謝家，我不會為難你。”

謝希暮微笑，心臟就好像被泡在冰水中，寒得刺骨。

“第二個選擇呢？”

太后眸底閃過沉意，一字一頓“第二個選擇，樂安若是被皇帝死，你今日走不出慈寧宮。”

樂安是一手養大的，不會眼睜睜瞧著視為親孫的樂安就這樣被死。

“倘若臣不從，太后竟然要殺了臣？”謝希暮面微頓，反復回味方才老婦放出的狠話，“那太后打算如何同小叔叔代呢？”

“代？”

太后連連冷笑“哀家坐到今日這個位置，用得著和任何人代？大可以告訴你，哀家已經擬好了旨意，你若是不勸謝識瑯回心轉意，哀家就會用以下犯上的罪名死你。”

老婦話音落下之際，宮從一側端來了酒壺，看樣子，里頭是鴆酒。

“樂安若死，你也不能活。”

“謝大姑娘，做出選擇吧。”老婦有竹，倚靠于側，睥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