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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 第二章 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

,仿佛靜止。

卻隻是一瞬。

烈不防完磐出其不意地一手,怒上臉,“完磐,你做什麽?”

磐從我手中抱過樂福,蹲下來,讓奄奄一息的樂福坐在地上,語氣淡漠得猶如從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口中說出,“當務之急,是為解毒。”

話音方落,他的侍從遞上來一個水袋,他將水袋中的水灌樂福的口中,灌得很急,以至於那又稠又白的牛角流下來,衫。

樂福嗆得劇烈咳嗽,須臾,嘔出一些烏黑的東西,看來該是鴆毒。

我大喜,握著樂福的手,“樂福,覺得如何?還痛嗎?”

樂福正要開口,又嘔出一口毒澤較淡。我立即從完磐懷中接過樂福,畢竟還是國相的侍妾,被大皇子這樣抱著,這麽多人看著,於理不合,說不定明日有關國相侍妾、南朝樂福帝姬的流言蜚語就傳遍整個會寧城了。

眼見樂福解了毒,已無命之憂,完烈驚喜得大笑起來,拍了完磐肩頭一記,“你小子有一手。”

有人歡樂,有人憤怒。

國相夫人冷目旁觀這一切,雙目覆蓋著冰雪。

奇怪了,為何牛可以解毒?

我無暇想這麽多,樂福的子還虛弱,倚在我懷裏,麵容憔悴,滿目驚惶,再無往日的彩與麗。順德趕上來,見沒事,子登時一鬆,跌坐在地。

我看向完磐,他淡淡地看我一眼,利落起,仿佛我隻是他的皇嬸,再無其他。

“夫人好手段!”完烈揚聲道,恢複了先前囂張的氣焰,“樂福沒有被你毒死,夫人可以讓本太子帶走樂福了吧。”

“三太子請便。”國相夫人的語氣突然變得很隨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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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得意洋洋地笑起來,蹲下來接過樂福。

我不能讓樂福落魔爪,正要開口阻止,卻有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你不能帶走樂福。”

我驚詫莫名地向完磐,他語笑淡淡,語氣卻是篤定。

在深紅和淺碧的幫助下,我攬著樂福站起

烈濃眉一皺,驚怒道:“為什麽我不能帶走樂福?國相夫人都……”

“三太子,你當真得父皇準許,納樂福為妾?”完磐清風徐徐地問道。

“那是……當然。”完烈的回答有片刻的不暢。

“我自當相信三太子的話,不過口說無憑。”

“那你如何才會相信?”

“若有詔書,我便相信。”

“完磐,你一定要與我作對是不是?”完烈瞪起眼睛,惱怒地喝問。

磐仍是一副看庭前花開花落的閑適樣兒,“三太子,我為何與你作對?不過,樂福要隨我回府,從今往後,是我完磐的侍妾。”

我驚震地盯著他,他眉宇含笑,不經意地說出,卻讓人覺得山搖地

樂福也驚得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三太子和大皇子。

烈暴怒如猛,吼道:“完磐,別仗著陛下寵信你,你就可以為所為……我想要的人,沒人可以奪走!”

磐移步閑散如雲,漠然道:“我已奏請父皇,將樂福帝姬轉賜給我,父皇已準許,有詔書為準。三太子,你有詔書嗎?”

烈睜圓的眼睛慢慢小,看了一眼完磐侍衛手中展開的詔書。

頃刻之間,盛氣淩人的氣焰一瀉千裏,他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與完磐對視良久,眼神猶有不甘,最後,恨恨地走了。

磐去靈堂拜祭國相,出堂後對國相夫人道:“夫人節哀,父皇已將樂福賜給我,還請夫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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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相夫人未曾看過他一眼,揮揮手,木然轉離去。

奢也與完磐閑聊著,樂福不安地看著我,猶豫良久才開口,“姐姐,我……”

“樂福,隨大皇子去吧,千萬保重。”我盡量以平常的語調說著,竭力忍著心中的創傷再次被利刃切開的劇痛。

“這都是命……”皇姐順德歎息道,摟著我與樂福。

“樂福,你可與環環做伴,我和皇姐也放心了。”我出欣的微笑。

“姐姐,我不想……”樂福看完磐一眼,目,“姐姐,你幫我大皇子求,好不好?讓我去洗院……”

“在會寧,我們再也不是金枝玉葉了,言行需謹慎。”我漠然道。

“金帝已下旨,不能挽回了。”順德低聲勸著,“樂福,大皇子會好好待你的,沁福……會祝福你與大皇子。”

我明白順德的弦外之音,要我忘卻那段、那個人,要我“一心一意”地留在皇太弟邊,要我斬斷所有的羈絆,不再為了旁人而痛苦。

隻有斷,才能新生。

磐已有嘉福,現在又有了樂福,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侍妾,還會有明正娶的王妃,我算什麽?我與他之間,早已不複當初,他有他的選擇,我也有我的選擇,而我們的選擇,都與彼此無關。

於是,分道揚鑣,早該各走各的路,這不是很好嗎?

自我進王府,他一直在走自己的路,我也一直在走自己的路,即使有過叉,他也會匆忙地將我送回原來的道上,將我送回他皇叔的懷抱。他的所作所為,早已表明了一切。

可是,我無法不傷。

平靜地回到王府,卻要掩飾著傷痕累累的心。

宗旺遲早會知道國相府發生的事,深紅和淺碧也會告訴他,那不如我自己告訴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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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我問:“大皇子給樂福灌的是什麽?是牛嗎?”

他笑道:“牛可解毒,不過鴆毒劇毒無比,非牛可解,我想那牛裏加了一些解毒的靈丹妙藥,再者,樂福的鴆毒隻是許,否則再多的靈丹妙藥也救不回來。”

如此說來,完磐是有備而來,並非偶然救樂福一命。

靜默片刻,他又道:“阿磐攜詔書前往國相府,可見並非一朝一夕的決定,湮兒,阿磐事越來越有我當年的風範與手腕。”

我好笑道:“是啦是啦,哪有人像你這樣王婆賣瓜的?不過王爺這麽說,是承認自己老了麽?”

他低笑,“我是否老了,你不是最清楚麽?”

次日,國相下葬,葬儀很隆重,整個會寧城哀聲一片,為國相猝死而難過。

宗旺傷勢未愈,隻是在出殯前到國相府拜祭,之後便回府了。

樂福,原是國相寵妾,如今為大皇子完磐的寵妾,不知是誰散播出去的,整個會寧城議論紛紛,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每日都有一種新說法、新傳聞。深紅和淺碧把從府中下人聽來的流言蜚語轉給我聽,我越聽越是心痛。

傳言道:樂福仙姿玉貌,大皇子完磐納為妾後,喜歡得不得了,日日狎昵,夜夜專寵,連昔日寵妾嘉福都撇在一旁。更有甚者:大皇子完磐早已看上樂福,隻是礙於樂福是國相寵妾,無法染指,便在國相故之後立即奏請陛下,將樂福轉賜給他。

我知道這些傳言不可當真,可是,心口仍然一陣陣的痛。

在完宗旺麵前,我不敢流毫的緒,不過以他的明,也許他早就瞧出來了,隻是不給我難堪罷了。

他的傷勢好了一半,一日午後,他不肯午憩,拉著我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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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兒,這幾日你話了,是否在想樂福那件事?”他拉我坐近點。

“沒什麽,國相春秋鼎盛便遭橫死,樂福福薄,往後不知會怎樣。”我擔心他別有所想,接著道,“你也知道,一不侍二夫,而且,宗室子弟,多有點親倫關係,這……”

其實,我最厭惡一不侍二夫的論調,無論是天家兒,還是平民子,若是夫君離世,或是其他緣由,子還可再覓夫君,隻要雙方兩相悅,又有何不可?

男人可以妻妾群,子為何不可以侍二夫?

世人論調,當真可笑。

不過,金國宗室子弟多多沾親帶故,一侍二夫,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宗旺笑道:“你們宋人就是想得太多、規矩太多,在大金,一個男人喜歡一個人,就會拚了全力把那人搶回家,即使是搶親,即使那子不再是黃花閨,也不餘力。”他滿含笑意的眉宇一分分地冷沉下來,“阿磐喜歡樂福,奏請皇兄賜樂福予他,是得到樂福最簡單的法子。”

我頷首,有所釋然。

耳畔卻響起辛夷樹下石頭哥哥說過的話:即使你嫁給別人,我也會去搶親,把你搶回來。

這句話,阿磐不是隨便說的,而是金國的風俗便是如此。

可是,阿磐,你知道嗎?當初你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多麽開心、多麽歡喜!

而今,你搶的卻是我妹妹,樂福。

要我釋懷,要我放開,要我全然不當一回事,我真的做不到。

“阿磐不會讓樂福苦的,你就別擔心了。”

“我擔心的是,樂福會想不通,你也知道樂福死心眼嘛。”我歎氣道,狀若苦惱。

“湮兒,你該擔心的是我。”他雙臂一,將我擁在前。

“我何時不擔心你了?”我嗔笑。

“有沒有想我?嗯?”完宗旺的鼻尖著我的鼻尖,眸漸暗。

“嗯。”

不出意外,熱吻襲來,深深的沉醉。

國相橫死,金國極烈製做出調整,太祖嫡長子完峻為國論極烈,即為國相;四太子完弼為阿買極烈,國相的第一助手;完磐仍是昊極烈。

也就是說,國相一死,得益最大的便是大太子完峻和四太子完弼。

宗旺說,置國相於死地的人,應該就是大太子或四太子,不出兩人。

至於是哪個,有待查證。我在想,會不會是這二人聯手呢?

宮中傳出喜訊,妃再次懷孕。

宗旺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這日,妃召我進宮,陪解悶。

小魚引我來到儀殿的後苑,值此盛夏午後,鬱熱的暑氣有所消退,習習涼風悠悠拂來,苑中碧樹繁深蔥鬱,綠蔭如雲遮蔽,尤覺清涼。

會寧的夏暑,相較汴京,涼快得多。

懷孕兩月,愈顯纖瘦,歪坐在榻上。

好風如水,素白羅裳隨風輕拂,纖長五指雪白得恍若明,仿佛一片春雪,稍微不慎便會融化水,消失無蹤。

聽聞腳步聲,轉首來,招我過去。

屏退左右,隻有小魚和小芳在一旁伺候,我們飲著溫溫的酸梅湯,閑聊近來發生的一些事。

談起再過不久就能與父皇相見,欣悅之溢於言表。

談起三太子與大皇子爭樂福一事,噓唏惆悵,我黯然神傷。

忽然握起我的手,眼四周,問道:“姐姐,你實話與我說,如今你還放不下大皇子嗎?”

我低首不語,讓小魚和小芳去寢殿取披風,撲閃著眼睫道:“我瞧得出來,你很在意大皇子的一舉一,可是,我都瞧得出來你的心思,以皇太弟的明與眼力,豈會瞧不出?”

“你無須為我擔心,我知道如何應對完宗旺。”我輕鬆道,不想讓費心。

“金帝重大皇子,可惜他不是皇儲,皇太弟也不是等閑之輩,假若這二人爭奪皇位,不知誰能笑到最後。”低聲道,以防隔牆有耳。

“懷,你是有孕的人,想這些七八糟的做什麽?”

“大皇子,皇太弟,跟了哪一個,都不是壞事,可是……我們不是尋常子,金人與宋人,天生是仇敵。”懷抬眸著朗朗青天,目幽涼。

無論是完磐,還是完宗旺,與我都是天生的仇敵,金人與宋人之間,橫亙著錐心刺骨的國恨家仇。懷說的沒錯,一個對我有,一個萬般寵我,跟了哪一個,都不是壞事,可是,一顆心,隻能有一份,隻能寄於一人。

與心所托的並非一人,那便是萬丈深淵,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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