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遙不知他是因何怒,他不說話,也就不敢再多言。
眼珠子四下轉著,咬了咬下,心中將所有可能統統思忖了一遍。
還沒等想出個五六七八,李玗卻已然收住了眼底的怒意,他一揚折扇,對晏遙溫言道:“小姐怎會是愚鈍之人?徐某的大事,還需仰仗小姐。方才徐某生氣,只因聽聞太子惡行,一時氣憤難當罷了。”
晏遙連連說了三聲“不敢當”。
用余一看,見他手里拿著的那把折扇上畫著的,正是上個月所作的紅梅。
徐公子特地出言解釋,又拿出那柄折扇來讓安心,如此周到,想來應是認可了。晏遙這麼想著,漸漸寬下心來。
李玗打量了晏遙片刻后,說道:“看小姐一小廝裝扮,便知你出府不易。今日徐某,便不再耽誤小姐的時間。”
“那……”晏遙站了起來,言又止。
是想問,那如何才能再聯系得到他。倘若總通過原先的法子傳信,經手之人太多,容易出紕。
可這話臨到邊,卻又覺得有些奇怪,倒不怎麼容易問出口了。
李玗卻像是看穿了的心思一般,篤定道:“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也許,用不了三日。”
晏遙心中還有疑問未解,但既然對方已經擺出了送客的架勢,也就不好再多留,只想著他既然說還會再見,便自有他的法子。
道了聲別過以后,晏遙便轉下了茶樓。
一路走著回了景安寺,都無人與搭話,除了誤了時辰沒吃上午飯,這一天都可算得上是順順當當的,可不知怎的,這心里頭卻總是有些惴惴不安。
到底從未謀劃過這樣的大事,一定是過于張了吧。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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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晏遙回到西院時,春杏早已備好了飯菜。
這一路風塵仆仆,晌午時又干脆席地而坐,晏遙的衫上、臉上都蒙了灰。但到底不是個講究的,此刻又得不行,因此只是洗了手,便拿起筷子開始用這人間味。
春杏的手藝向來是極好的,即便是再尋常不過的白菜蘿卜,都能做出別樣滋味。
晏遙一邊吃著,春杏一邊同說了今天在府探來的消息。
“您回來前的一個時辰,馬管家帶了人,將迎風閣、鳴亭等皆里外仔細打掃了一遍。丫鬟們都在傳,魏國公府是要來客人了。”
“哦?”晏遙放下碗筷,“能讓他親自帶人去清掃,那必然會是位不尋常的貴客了。”
魏國公府上往來之人,大多非富即貴,但能出得了馬管家的,卻是不多。
晏遙過去對這些并不上心,如今聽了,卻是多留了個心眼。
“你可知道那位客人的名號?”
春杏想了想,沉了一會兒答道:“馬總管跟前的人嚴實得很,并不曾那位客人的份。不過……我剛才聽到白鷺又在那兒炫耀,說是二小姐今日急著要出府置辦些胭脂,又給了不賞錢。至于這兩件事有無關系,我便不知了。”
春杏口中的白鷺乃是晏蕓的侍。
魏國公府上的尋常用,原本是在月初時由專人采辦,到了月末再由賬房統一支付賬款,在這段時間中間,夫人小姐們若有什麼想要額外采買的什,便由各自的丫鬟小廝們去置辦。
晏蕓是個出手大方的,向來不吝嗇賞錢,白鷺每每得了這樣的好差事,不得要在眾人面前炫耀一番,尤其是見著春杏,更要刻意提了嗓門,好似這麼做,便可教春杏不舒坦似的。
不過這般高調,對晏遙而言,卻反倒是一樁好事。
為悅己者容。
晏蕓是個眼高于頂的,能讓這樣上心的,放眼全京城,也不出三位。再聯想到馬總管今天的舉——
晏遙幾乎可以肯定,這位貴客,會是東宮那一位。
這倒真是巧了。
這邊剛向徐家投誠,那邊,這位在口中“罪行累累”的太子爺便自個兒送上了門。
尋常百姓家常言,“久病床前無孝子”,于天家而言,則是另一番景象。
圣上自去歲染病臥榻以后,兒子們個個爭當孝子,可他到最后,除了五皇子以外,卻是誰也不肯見,對太子更是提防。
這個節骨眼,多雙眼睛在盯著太子的一舉一,想要趁機將他拉下馬?
可那位爺,居然還明晃晃地要來這魏國公府,這不等于是將自己的把柄白白送人?
晏遙的心一時頗為舒暢。
有這麼個豬對手,這麼看來,將寶押在徐家這邊,是錯不了的。
想到這里,晏遙又夾了一塊紅燒放在里,越是咀嚼,越是覺得味。
-
是夜,晏遙躺在床上,雙目闔,卻難以眠。
開始細細梳理起太子與長公主之間的關系來。
按常理,圣上的幾位皇子們,見了長公主,都合該喚一聲姑母。
可長公主心氣兒傲,心里頭只認一個嫡出的,眼神態度都擺在那兒,涇渭分明。
久而久之,其他人即便見了,也敬而遠之,免得自討沒趣。
至于太子,算起來,他也并非是第一次來魏國公府。只不過那樣的場合,長公主向來不會讓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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