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爛目，晴霹靂。

言尚一句話在暮晚搖耳邊炸開。

通向藏書閣的依水長廊上，暮晚搖停下步子，呆呆地看向比落後了幾步、先停下來的言尚。

腦子空白了兩個呼吸，才反應過來他了什麽。

暮晚搖：“……你剛才什麽了？”

言尚睫微微一下，垂下眼，不話了。

暮晚搖厲聲：“你什麽了！”

言尚：“殿下沒有聽見麽？”

暮晚搖揚眉。

他這副默然模樣，便是對他方才那句話最鮮明的表示態度了。

暮晚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如被星辰過一般。

尚未多想，尚未去思索他態度怎麽變得這麽快，先是驚喜——

他終於不再打算和互相拖下去了麽？

言尚是絕無可能不知道他和暮晚搖關係有些奇怪的，隻是礙於形勢，他和暮晚搖都是裝作正常罷了。

暮晚搖是有些賊心，然而……人家不是不願意麽？

人家不願，堂堂一個公主又不是找不到男人，何必強迫人家？

搞不好言尚給來廬陵長公主那一出報複，暮晚搖得不償失……何必呢？

但是現在……言尚態度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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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微微揚起角。

麵上神變得不多，既沒有出驚喜，也沒有表現出對未來的迷茫不安。神淡淡的，向他走一步。

暮晚搖：“什麽意思。”

言尚：“殿下不懂麽？”

暮晚搖揚眉。

施施然向他走去。

兩個人之間左右隔著三四步的距離，暮晚搖向前走，兩人的距離短。

暮晚搖邊走向他，邊問：“是終於看出我的好，為我所折腰了？”

言尚：“……”

誠然他決定改變兩人之間的關係，是始於被氣概所傾。他也誠實答複，然而暮晚搖的直接，仍讓他愣了一下。

他決定改變兩人的關係，但他顯然還沒有完全適應。

他臉有些紅，被這種強勢的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他忍不住向後退去。

卻還是垂著眼，緩緩的給了一個答複：“……嗯。”

暮晚搖：“你知道你這句話出來，你和我之間的關係會發生什麽樣的改變麽？”

言尚歎：“大約知道。”

他：“殿下不要再靠近了。”

因他已經被得無路可退了。

而暮晚搖心想你都你心裏不清白了，你還往後退什麽？

好整以暇，仍近他，看他膝彎挨上了長廊欄桿，被攔住退不了了。

暮晚搖目中噙笑，戲謔般：“你知道我是個胡作非為的人吧？”

言尚：“……知道。”

暮晚搖傾，他後傾，一屁坐了下去，變了俯看他、他抬頭仰視的角度。

穿過樹蔭斜斜落在他臉上，他散在廊桿上的袍，被折出一重重濃重的，那，再反到他麵上，如湖水一般悠著。

他便更顯得清正而俊……還因為無路可退，多了些無辜茫然。

暮晚搖：“若是想改變與我的關係，我做些什麽出來，你都是能接的吧？”

言尚：“……嗯。”

暮晚搖好奇：“白日我強迫你留在我的公主府，你也願意麽？”

言尚盡量淡定：“無妨。”

暮晚搖：“外人你攀附權貴，是丹公主的下之臣，有礙你的好名聲，你也無妨麽？”

言尚仰頭看著，慢慢道：“無妨。”

暮晚搖眼中的笑意加深。

看他的眼神，便多了很多纏綿繾綣來。如他這般一言一行都謹慎的人，他是很難適應子這樣緒外放的。

但是言尚隻是微有些目閃爍，卻到底沒有躲開。

暮晚搖閑閑道：“與我上床也無妨麽？”

言尚被噎了一下。

他雖然知道一直……但是吧，也太……

他尷尬又淡定，輕聲：“嗯。”

暮晚搖：“能接我在上麵麽？”

言尚心想這是什麽意思。

他麵上含糊道：“嗯。”

暮晚搖：“任由我玩花樣，你不板著臉教訓我，不合禮數？”

言尚歎氣：“殿下以為我是什麽人？”

夏日這般熱，暮晚搖也曬得頭昏昏的。但此時一點兒也不熱，心裏已經被他勾起了興趣，將言尚歡喜地左看再右看，越看越喜歡。

不想親是一回事，春風一度又是另一回事。

當然，最怕的還是需要負責。

想到此，不放心的：“與我上床後不會哭著喊著要我負責吧？”

言尚心中一頓，若有察覺：“……”

那點兒察覺沒有多想，他隻以為誤會他是想靠去得位那樣的人。

他微責備，麵上怒：“殿下將我看作是什麽？”

頓一下，言尚再補充一句：“但是我認為，男之間，更應注重神上的流。”

他細致解釋道：“我現在尚未有位，並不去想別的。”

暮晚搖沒聽他絮絮叨叨解釋的那些，隻關注他前麵的回答，不由瞪大了眼。

言尚到底是經曆了什麽刺激，這都能接？

廬陵長公主應該沒有上他吧，就那樣他都不行，他現在……就行了？

暮晚搖咳嗽一聲。

兩人之間不話，陷了一陣無聲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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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進藏書閣，兩人都沒有再話。

言尚是覺得他表明了這種態度，就應該進退有度，不適合給暮晚搖再多力。

他不知男之間該如何相，但他知道和任何人之間該如何相——循序漸進，不應之過急。

而暮晚搖興之後，反應過來，開始猜言尚為什麽態度突然變了。

到底於一事上，比較有經驗，不像言尚一樣，完全是白紙，隨人塗抹。

思來想去，暮晚搖認為，應該是哄退趙靈妃那段話，了他……暮晚搖一怔，心想那隻是編的話而已。

會為他的所求、他的思想境界，但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卻是另一回事。佩服什麽樣的人，不代表自己想為什麽樣的人。

言尚顯然……誤會了。他沒有傾心這個人，卻傾心了不存在的東西？他與曖昧這般久，都能把持住，就因為那幾句話，他就不行了？

呆了一下，暮晚搖有點生氣，恨恨咬住了。心想這個誤會，自己該不該澄清？

澄清了，鬧得兩人都尷尬，何況已經往前走了一步的路，要怎麽才能重新退回去？

而不澄清……不澄清，就可以睡到言尚。

那就不澄清了。

暮晚搖低頭想的時候，言尚站在旁邊，打量書架上的書。

他第一次來丹公主府上的藏書閣，站在這裏一看，見這裏收藏了很多弘文館沒有的孤本珍冊，書籍又很多。

言尚心中不歎服，又有點兒自卑。

想自己離暮晚搖的距離，終是有些遠。他想一步步走向，恐是很漫長的一條路。

但他很快調整心態，告訴自己君子行事，不進則退；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既然已經認定一件事，當細細籌謀，而不是踟躕不前。

儒生世，本就不應瞻前顧後。

言尚這般思量時，看到了暮晚搖後架子上，有一本韋樹要找的書。

他便走過去。

暮晚搖低頭心時，愕然見到他袖翩然，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他過來幹什麽？

暮晚搖向後退。

言尚腳步一頓。

卻仍向前走。

暮晚搖靠在了架子上，終是想到自己是公主，怕他做什麽？抬頭發愣看去，見他抬手臂，手到頭頂上方，將一本書從架子上取了出來。

暮晚搖看到了他取的書的封皮，正是韋樹要的那本。

暮晚搖：“……”

言尚俯眼看。

目中帶笑。

他：“殿下以為我要做什麽？”

暮晚搖漲紅了臉。

惱怒：“……我怎麽知道！”

瞪向他。

言尚原本覺得這般反應有趣，忍不住逗了一下，現在瞪過來，他就收了那點兒笑意。

他移開目，慢慢後退兩步，給暮晚搖讓出空間。

暮晚搖鬆口氣，確實不喜歡被人迫。言尚這種自覺給退路的行為，頗合心意。

暮晚搖靠在架子上，抱臂看言尚低頭翻書。

他大約是想看看韋樹要的書容是什麽，便大略翻看。暮晚搖盯著他半晌，緩緩道：“言尚。”

言尚看書之餘：“嗯？”

暮晚搖：“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言尚一怔。

他緩緩從自己手上的書上抬起了目，看向暮晚搖。暮晚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言尚一下子知道，問的是他對兩人關係有什麽計劃。

言尚便答：“我自然此時位卑，配不上殿下，也不敢請殿下為我垂目。我想先讀書，希十月份能有結果。同時間，殿下若在政務上有什麽疑問，我也可以……”

暮晚搖煩了。

心想這和以前有什麽區別。

對他的期，難道真的是幕僚麽？

言簡意賅：“今晚來我寢舍。”

言尚微頓。

與暮晚搖對視一眼，他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言尚咳嗽一聲，側過臉，耳朵微紅。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暮晚搖便噗嗤一笑，走過來拖住他手臂，對他默認的態度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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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找書回到正廳後，韋樹仍在等著二人。

隻是看到清雪一般的年向他們看來，不管是暮晚搖還是言尚，都覺得不自在了一些。

暮晚搖將書遞給韋樹，想趕把韋樹打發走。要好好安排今晚的事。

一同坐下，暮晚搖忍不住看了言尚好幾眼。

看他坐得那般沉靜，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他那個樣子……簡直就是擺好了架勢，等著上啊。

韋樹將書翻兩下，目中微微亮，看向言尚道：“這書如今了孤本，旁人想看也看不到。言二哥既然要與我考一樣的科，不如今晚與我一同看這書，討論討論學問？我也許久未曾和言二哥一起睡了。”

暮晚搖：“……”

言尚：“……”

暮晚搖的目瞪向言尚。

頂著公主那樣的目，言尚麵如火燒，隻是微微笑著拒絕：“恐怕我今夜有些事，不太方便。”

韋樹點頭。

他又看向暮晚搖：“那殿下呢？這書是殿下的，我與殿下討教一下學問，殿下不會拒絕我吧？”

言尚：“……”

暮晚搖一呆：“……”

韋樹這般看向他，目中清黑，紅齒白。暮晚搖看到他就喜歡，怎麽會舍得拒絕他任何事呢？

暮晚搖沒忍住年的目懇求，憐惜道：“自然無妨。”

言尚微皺眉：“……”

將他套住，自己卻走了？

言尚：“那我也一起吧。”

暮晚搖：“……？”

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