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口時，言語里低低切切，“他們對做什麼？”

鐘漱石盡可能說的簡單，略去了那些險象環生的過程，是怕嚇著老人家。

他只說，“譚宗和有個侄子，譚裕。打從葭葭念大一起，就一直纏著，起初還只是朋友，后來就了歪心思。有一天，他們倆坐的車出了事，譚裕膝蓋了傷，葭葭也住了幾天院。”

黃梧妹氣得捶桌，“他們家怎麼就是魂不散！盡養這些黑心種子。”

鐘漱石拿出煙盒，在掌心里磕了磕，忍住了沒。

他繼續講，“譚裕不能再走路了，臉也燒傷了半邊，但葭葭還好好的。譚宗和姑嫂兩個氣不過，就歪曲事實，要學校給葭葭記過分。”

從鐘漱石煉的概括里，黃梧妹已經能會到，當時自己外孫的絕。

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哪里會是譚宗和的對手？

黃梧妹嘆聲氣，“想必能平安無事，也是托你的福了？”

鐘漱石極其平淡的，擺了一下手，“不敢在您這兒居功。我喜歡，我非常喜歡，會去救，會幫，都是存了私心的。但京里頭門戶多，也雜，我也有要差的地兒，沒辦法，只好讓孟葭到我邊，我才能護著。”

如果要論黃梧妹的態度，是從哪一刻開始松的，大概就是這個時候。

他有備而來，講上這麼一段經歷，完全可以夸大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來換取想要的東西。

反正增一分或是減一分，又不會影響事的真相。

但面前這個練達沉穩的年輕人，他沒有。

鐘漱石坦清明的，剖白著自己的私私，說他不敢領這份功勞。

黃梧妹是世路已慣的人，接下來的事，不必他多說，也能猜出個六七分來。

這小兒在一塊兒，天長日久的，耳鬢廝磨，怎麼會沒有呢。

所以來來回回這些年，始終的放不下，就這麼左支右絀的，騙騙自己，再騙騙家里。

默了片刻，還是著心腸說，“就算你曾經對有幫助，也沒有著我，同意你們在一起的道理。”

“我不敢您。”

鐘漱石手心里掐著煙，一字一句都懇切，“我今天是來求您的。”

黃梧妹態度很堅決，“你不用求，求我也不頂用，我不會答應。你的家世我們攀不起，葭葭也沒那麼大福分，本分安生的，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我死了才能閉得上眼。”

他自嘲的笑一下，“但是老太太，門當戶對出岔子的，也不啊。”

“你不用嚇我，就算是將來出什麼問題，也比一進門就氣的好！”

不等鐘漱石陳，黃梧妹就已先為主的，斷定外孫到了他鐘家，不會有好日子過。

說完，老人家扶著桌子起，就要送客。

鐘漱石也站起來，但他沒有挪步子的意思，反而扯了下襟，從里面拿出一張調任申請。

他遞給黃梧妹看，“如果您是擔心，日后葭葭在我邊，會什麼委屈的話，我可以到廣州來，就在您眼皮子底下。好與不好的，您看著我。”

黃梧妹一目十行的看完，驚愕的抬頭看他，“你真愿意為離開北京？”

鐘漱石牽了下角，“這沒什麼難的，在哪兒都可以。”

他的笑明心見，有山清水靜的澹然，像空谷傳響的深林。

黃梧妹看了他一眼，說那你跟我來。

把他帶進小祠堂里，兩扇烏木門大敞著，窗外壯的榕樹上，偶爾掉下一片落葉。

黃梧妹從案臺邊拿了香，自己先點了，搖滅明火后拜了三拜。

送進香爐里，“我辛苦養了葭葭一場，最怕的，就是過的不好，到了底下，沒臉見外公和媽媽。”

說著，黃梧妹給他遞了個團，“你要真是有心，拿出你的誠意來，給他們看看吧。”

聽到這里，正在倒水的孟葭，白皙的手腕抖一下，“他真跪了？”

張媽接過燒水壺，把老太太的藥包投下去，“跪了，從上午跪到天黑，你外婆不發話，鐘先生就不起來。”

還記得，當時不止鄭廷等得心急，還來了好幾個人，都問鐘總怎麼還在里面。

后來鐘漱石打了個電話，讓所有人都回去等信兒。

孟葭想起來，他從深圳出差回來的那個早上，北京初春料峭，院子里薄薄一層積雪還未消融。

他明明睡了那麼久，臉上的怠還是深。

急忙問，“那他跪了多長時間啊？”

張媽說，“到了半夜，老太太才讓我去他起來，那個時候，鐘先生已經跪了十個小時。”

難怪。難怪那天在那團薄被里，不小心磕到他的膝蓋，會那麼疼。

跪這麼久。跪這麼久。

他從小到大也沒跪過這麼久。

面前滾燙的開水濺開濃厚的水汽。

孟葭垂下眼眸，白的臉上一層霧氣，洇著的眼眉，像細雨中潤的海棠。

的瓣張了張，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咽了下去。

鐘漱石總是這個樣子，拿當小朋友，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

孟葭陪著坐了好久，等外婆泡完腳，扶去了床上休息，才離開酒店。

孔師傅在外面等，見出來，“葭葭，是回西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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