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鐘漱石生平頭一遭，對某件事、某個人，心生一陣掌控不住局面的迷茫。

“實不相瞞，我甚至認不全、我們班男生。”

胃里填充了太多氣泡，孟葭推開他，別過頭，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拜托，也不是誰的花都收。

車又重新回到胡同口，孟葭要下去，被鐘漱石摁住，“天黑不好走路，你安生坐著，我去拿就了。”

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夜里織一張不風的網，一下子將纏裹住了。

記憶里，外婆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凡出門，總要叮囑一遍又一遍：“外面要黑天了，你好好在家，不要胡走。”

但那都是小時候了，孟葭長大以后，尤其是這幾年里，已經很聽到。

一雙手在車窗上，下點著手背，看見鐘漱石捧一束花，過朱門，從疏風朗月里走出來。

鐘漱石上了車，把花給，“歸原主。”

“謝謝。”

孟葭數不清一晚上，究竟道了多句謝。

連鐘漱石都笑，“就只會說謝謝？”

深吸口氣，低頭嗅了一下懷里的玫瑰，肩頸線單薄而平直，面上是不諳世事的。

孟葭只點下頭，是的。除此之外，再沒話好說。多說一個字都是破綻。

談好似棋局。尤其正和對弈的人，棋路滴水不又招招見，孟葭知道不是對手。

后來長了些年歲，一再回想起這個酒釅霜重的夜晚，才能給出警的詮釋。

是教人詞窮的啞口無言。

鐘漱石把送回學校，孟葭跟他道別，說，“我過兩天就回家了，鐘先生，提前祝你春節愉快。”

他松口氣，還好不是跟在六榕寺里一樣，盼他早日結婚。

鐘漱石點頭，說你一路平安。

等到各科的期末績都公布出來，古月這個稱職的班長，給發來祝賀，孟葭不出所料的，各科分數都在全系排第一，包括最難背的概，都只扣了一分。

那天正要趕飛機，匆匆回了個謝謝，提著行李箱，笨拙地下了樓。

剛到一樓，老孔就迎了上來，“我來幫你拿。”

他就在孟葭的目瞪口呆里，把的大行李箱搬上了車。

孟葭頓了頓，“孔師傅，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走？”

好像沒告訴過任何人。

老孔也不清楚那麼多，“是鐘先生說，你下午一點的航班，讓我早點過來等。”

孟葭稀里糊涂地上了車。等開出校門，才想起來說謝謝。

孔師傅中肯地說，“沒關系，要謝就謝鐘先生，他很關心你。”

那自然要謝的，只是要謝他的地方，未免也太多。

剛謝完一件，另一樁又接著來了，總都謝不完似的。

孟葭坐在車上，給他發微信：「鐘先生怎麼知道我的航班信息？」

臨近假期，還堅守在工作崗位上的鐘總，正襟高坐主席位，手邊燃著一支煙，聽下面幾個部門的老總匯報工作。

倒扣桌上的手機震了下。他瞥了一眼，表不見任何起伏的，劃開來看。

察覺到這位心不在焉，正對著PPT做總結的高管停下來，等他回完這條信息。心里估著，大概是哪一位領導的指示，看鐘總嚴陣的表就知道。

鐘漱石聽匯報聲停了。他抬起頭，修長的手指撣兩下煙灰，“你繼續。”

他一手夾了煙，扶住手機，有些生疏地打字：「讓航空公司查的。」

孟葭想了想，說：「您還不如直接問我。」

鐘漱石嫌麻煩，手到水晶缸里，直接摁滅了煙：「你不會老實。」

這條發完，過了好久孟葭才回他：「那，我試著不當一道謎語。」

幾乎是點開的一瞬間，鐘漱石就用筆蓋倒敲了下文件，猝不及防的，揚了一下角。

這個笑，正撞到鄭廷的眼睛里，他了然地撇過頭，心想，老孔是去送孟葭了吧？看樣子人接到了。

旁邊的秦義湊過來，“早上還冷臉子呢，我進去簽字都著嗓子，這會兒又笑上了。”

鄭廷把他的扳過去，推向巨幅顯示屏，“別管那麼多，開會。”

老孔把孟葭送到機場航站樓前。他搬下行李箱，“時間還早，你記得吃點東西。”

激地點頭，“好，今天真是麻煩了。”

孟葭先去排隊辦托運，再轉到安檢口，剛出來，已經有人在等著。

是一位穿制服的機場工作人員。描著淡妝，指一下自己的工號牌，沖孟葭溫地笑，“孟小姐吧？我是這里的地勤主管，姓梁。”

“您好。”孟葭不明所以的，“找我有什麼事嗎？”

梁主管解釋說，“不是，你別誤會。是我的領導，讓我帶你去貴賓廳，已經為你升了頭等艙，還有四十分鐘登機。”

孟葭臉上更疑了，“雖然……但我不認識你領導。”

梁主管豎著食指，指了一下天花板，“上頭的事，我也不是很知道，你跟我來吧。”

“好吧，謝謝。”

把孟葭帶進休息室，面前的黑胡桃木圓桌上，準備了一份午餐。

梁主管替打開，“我們這兒的東西，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對付兩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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