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迎出來，摁一下鐘漱石肩膀，噓了聲，“還沒打完。”

鐘漱石往里看了一眼，“好，你去吧。”

“那我就走了。”

鐘漱石朝輸椅上的小姑娘走過去。

睡得很沉，頭歪靠在椅子上方，闔雙眼，臉上是淡去了倔強后的易碎，像瓷娃娃。青的長睫覆住眼瞼，沒了盯著人時，眼中那段不弱星的盈，看上去安靜又乖巧。

鐘漱石出手心，在額頭上探了探，還是燙的，燒仍然未退。

他去藥房，買了一盒退熱，又大步走回輸室，撕掉那層薄，仔細地在額頭上。

于睡中的孟葭，驟然被這冰涼激一下，蹙著眉，發出聲輕。

鐘漱石在旁邊坐下，說不清是無心，還有刻意為之，他坐在了孟葭偏頭的那一邊，平直寬長的肩膀，湊過去大半。

沒多久，孟葭擺不穩的小腦袋，無聲倒在他肩上。

醫院的窗子開得高，灰紅的暮映著幾抹殘照，從玻璃里傾瀉進來，室滿地斜暉。

鐘漱石架了，往后靠坐在椅子上，迎著落日，極淡地笑了一下。肩膀沉甸甸的重量，往他意興闌珊的面容里，傾注進三分實質和深意。

中途吳駿來過一次電話，被他掐了，轉而發微信：【有事就這麼說，電話不方便。】

吳駿一頭霧水，什麼時候微信比電話更方便了？他老人家不是一直都不看微信？

他只好回：【晚上有個酒局，南邊兒那幫人組的，都想見見你。】

鐘：【沒空。】

吳駿：【好，二哥，不打擾了。】

他收起手機，靜靜坐了一會兒，孟葭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接著，響起一段輕音樂。

鐘漱石一把拿過來，把的鬧鐘關了。

等到藥水快滴完，他連摁了兩下墻上的鈴，護士幾乎掐著時間過來。

狐疑的看一眼鐘漱石，“你是的男朋友？進來的時候，說自己一個人。”

鐘漱石淡漠地點頭，“請問，我可以帶走了嗎？”

護士拔完針，把輸換到鐘漱石手中，由他摁著。還有一群病人要忙，沒空多管，只說，“可以，注意飲食清淡。”

鐘漱石著蔥似的手指，沒長骨頭似的，指尖又那麼涼。

等針口不再出，瞧著外邊風大，鐘漱石下上的風蓋住，一只手繞過彎，一手附在的背上，把孟葭抱了出去。

他挪出只手打開副駕位，把孟葭放上去，自己則繞到另一側開門。

回西郊的路上，鐘漱石有意放緩車速，一是怕有什麼狀況，急剎車的話，散發于枕席的小姑娘，會有磕。至于另一個原因，他唯恐驚醒了孟葭，很可能會當場要求，立刻下車。就現在這副樣子，回了學校，連口熱水都喝不上。

到開上空曠無人的山路。鐘漱石手搭在車窗上，撐著頭，散漫地扶方向盤，他問自己，真的只是這兩點嗎？

他是這麼慈恩化施的人嗎？

一剎那，心底浮出一個荒唐又真實的理由，如彌漫過夏日湖面的一陣白煙，太升起來，也就散了，太短暫，經不起推敲。

車開到值崗卡口時，警衛朝他端正敬一個禮，并致歉說，“鐘先生，今晚有重大活，這一片都要戒嚴，不能再下山了。”

“好。”

這是常事。鐘漱石心里有了模子，他大概能猜到，是誰的大駕挪上了山。

他在院子里停穩車，沒敢用大力氣關門，小心地抱起孟葭，把放在了客廳沙發上。

也不知是病中睡，還是平時缺的覺太多，導致睡眠嚴重不足。總之，打從鐘漱石瞧見起，孟葭就沒醒過，貫穿始終的，昏昏而眠。

鐘漱石也不走開，靠在側的Scarlett躺椅上，落地金屬托盤里，放一杯水，他就著尚未完全落下的日頭，閑散翻幾頁文件，每過半小時左右，便用電子溫度計，測一下的溫。

到七八點鐘的景，天灰蒙蒙的慘淡下去，接連三次量，都是三十六度八左右。

他朝孟葭那一側俯低子，聽著的呼吸，相比在醫院時的急促，都要更勻緩平穩。

鐘漱石緩口氣，扔了手里的溫度計，他在照顧人這方面，實在生疏。

甚至提前打了301醫院，常給老爺子看診的教授電話，如果孟葭再不退燒，就命人將他接過來。

他起走到門外，對著滿湖凋敗的枯荷殘枝，佇立濃黑夜幕中，安靜地完一支煙。

手機震起來，是秦義打來的，他問，“鐘總，晚上和匯隆開發那邊的飯局，您會到場嗎？”

鐘漱石掐滅煙頭，“我不開，你代了我吧。”

秦義一五一十地向他請示，“好。要是問起來，新能源優惠政策落地的況？”

他踱步到落地窗邊，看見孟葭不舒服的，翻了一個。有點像要醒過來的意思。

鐘漱石淡道，“跟他們講，上面還沒有正式發文，別的不必說。”

“知道了。”

他掛斷了電話，快步走進去。

鐘漱石擔心睜眼時，屋子里烏漆墨黑，會嚇著，他摁開離沙發最遠的那盞燈，一昏黃的亮，伶仃投在客廳一角，像矗立大海中孤獨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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