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淩晨那麽一遭,溫瑤心久久都沒有平複下來,回房後洗了個澡,在書桌前呆坐了很久,直到天大亮,才恍然想起什麽,又急匆匆出門下樓。
先是去三層病房外站了會,接著又來到了二層餐廳,這個點恰是飯點,餐廳人很多,議論聲紛雜。
一向規整有序的基地部人員,這兩天炸開了鍋,像是平靜枯燥的生活即將被什麽東西打破,有人興,有人惶恐,有人害怕,也有人期待……
“明長他究竟是個什麽況?林醫生怎麽說……”
“害,心髒都被刺穿了,合手做了一夜,因失過多幾度昏厥,還有什麽好說的。”
“可他不是異能者嗎?異能者有靈元護,應該不至於會喪命吧?”
“命是勉強保住了,但其他可就難說了……”
“林醫生大概是怕擔責,隻含糊其辭地說明長無命危險,梅隊長讓大家放心說他們老大不會有事,但究竟是個什麽況,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出個大概來。”
“別的不說,就說狄大虎,他和梅隊長跟了明長那麽多年,如果明長真的什麽事都沒有,他一個大男人怎麽會哭那樣?”
“還有,你早上沒看到嗎?東洲第一區那邊收到消息已經來人了,我估計咱們東洲十四區的天,是真的要變了……”
溫瑤:“……”
昨天下午回來的時候,璿星與何風延兩人被拉走了,當時心神慌,也沒多加注意。
而今聽到這些明目張膽的議論聲,再聯想起三層空的病房門口,算是反應過來那不對勁是什麽了。
原來是季明塵重傷一事導致的時局潰散,以及十四區基地總部的人心不安……
大家覺得他即將為廢人,擔心他再也護不住東洲十四區,所以紛紛在猜測新任長會是誰,思考沒了明長的庇佑,東洲十四區的未來以及他們命運將何去何從……
他們不關心別人,隻關心自己。
至於季明塵呢?人走茶涼,無論昔日的明長多麽輝榮耀,無論他曾為東洲十四區付出過什麽,在失去價值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所有人的擁戴。
所以現在,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無人過問,他們有些人卻還在這裏吃吃喝喝,還在打賭猜測新任的基地長會是誰,還在憂心他們的個人命運……
這就是末日,人人自危的末日,就算是季明塵那麽厲害的大佬,就算是他手底下平時對他恭恭敬敬的基地要員,居然也沒有例外。
“……”
溫瑤心複雜地拿了杯牛和吐司麵包,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落座時,腦海裏沉澱已久的記憶翻湧,居然又想到了件事。
也是末世初期他們逃往臨鶴城安全區路上發生的,記得有個寬胖的青年華柱,當時大家都調侃地稱呼他為“鐵柱”。
他也是沈逸川的好兄弟,但與劉扉德的猥瑣下流不一樣,他心地善良,為人也慷慨厚道,什麽髒活累活苦活他願意幹,什麽別人嫌麻煩的事他願意擔。
溫瑤最初還因他兇狠的外表而到害怕,後麵相久了才知道,他的格和長相完全不符合,他子細膩溫厚,完全就是個老好人。
並且因為家裏有個小妹妹,華柱對當時沒什麽用的也格外照顧,還一口一個瑤妹親切地,有什麽好吃的也最先分給。
他是那時候除了沈逸川之外,第二個讓溫瑤到很有安全的人。
但即便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在意外斷失去他的價值之後,沈逸川還是將他槍殺了。
在那個風雪加的夜裏,親眼目睹那幾個人紅著眼爭吵。
有人聲嘶力竭到不公:“鐵柱哥對咱們多好啊,咱們殺了他也太不道義了吧?”
有人亦百般無奈地質問:“斷了的人不殺能活多久?咱們背著他趕了一段時間的路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你說咱們就算帶著他到了臨鶴城安全區,然後呢?這年頭有醫生給他裝假嗎?有任何的理療設備嗎?即便有,咱們又負擔得起嗎?”
“他早死晚死都得死,人自己也說了願意死,是他自己不想拖累我們的,我們有什麽錯……”
那天晚上的沈逸川非常沉默,在摁滅了手中的煙後垂了眼睫,他嗓音沉沉,對旁邊紅著眼的孩道:“阿瑤,不要去賭人,更不要賭末日裏的人。”
“為什麽?”
“因為人的本質,就是自私利己。”
“你也一樣嗎?”
“我也一樣,我能盡量救你,但不能保證永遠不拋棄你。”
“所以無論什麽時候,你都得學會自強,你得讓自己有用有價值,不要輕易依賴任何人,也包括我。”
男人看向孩清澈漂亮的雙眸,眼底有難得的溫流,亦有抑不住的悲楚與苦痛:“明白嗎?”
“……”
“人的本質,就是自私利己。”
“你也一樣嗎?”
“我也一樣。”
再次想起這些往事,溫瑤心已經沒有任何波瀾了,拿起一塊麵包,一邊撕咬著吃掉,一邊悶聲自語了句:“我不一樣。”
無論這世道怎麽冰冷黑暗,無論末日裏的人怎麽自私涼薄,都絕不會背棄任何對自己有過恩的人,可以做到堅強理智,但絕對不會泯滅良知。
所以吃完早飯後,溫瑤當即去找了林醫生,詳細詢問了下季明塵的傷況。
林澤仁說:“瑤小姐大可安心,明長的傷勢我早上又看了一遍,隻需要好好休養,不會危及命。”
溫瑤想到餐廳聽到的傳言,簡單轉述了下然後問:“那東洲十四區基地的長會換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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