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玩笑,懷里人卻當真。
“不許跑!”
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眸頃刻間沉沉落下來,里面晦難言的都是落寞黯然,只語氣仍舊強勢。
“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將你抓回來。”
這樣賭氣如稚語的話,沈清棠笑了笑,并沒擱在心上。
如今一心在府里養胎,輕易不出府門。
裴琮之現在在朝中風頭正盛,太招人眼,自然也惹人惦記著。沈清棠曾經幾次出府,都有人明里暗里跟上來。
如今是裴琮之的夫人,有的是人意圖不軌,要擒了去換取潑天的榮華富貴。也有人是裴琮之擋了平步青云的道,要拿他夫人和腹里的孩子泄憤。
總歸是眾矢之的。
好在硯書武功高強,邊暗衛也多,但有膽敢覬覦者,皆是落得個有來無回,消失于世間的下場。
只是這樣的事來上兩次,沈清棠便再不愿出門了。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如今有了孩子,更是不會冒險。
只偶爾得了裴子萋的邀請去宮里陪說說話。
裴子萋如今是當真失寵了。
天子數月不來棲梧宮,只去皇后的鸞宮和蕭昭容那。鸞宮是正宮,蕭昭容卻是當真得圣眷恩寵。
后宮還從未有過哪個妃子能接連數月盛寵不衰,便是皇后當年初嫁東宮時也沒有過的殊榮。
但蕭昭容本就生得極,傾國傾城的一張臉,如今又生了皇子,天子偏寵些,也是正常,倒是無人起疑。
彼時已是新皇登基的第三年,冬去春來,大梁和陳國的仗還在打。
戰事艱辛,互有勝負,只苦了邊境百姓,顛沛流離,民不聊生。
二月十二是花朝節,那護城河里本該流淌著互訴衷腸的花燈,自發被百姓改了祈愿山河永安,天下無恙的祈福燈。
又三月,蜀中暴雨,洪水橫流泛濫,漂沒二十余郡。
此為國難。
天子愁苦,朝堂也是爭論不休。
戰事不止,國庫空虛,如今蜀中又起洪災,民怨沸騰,百姓中已有“天子有罪,故天降大難于梁”的流言。
“荒唐——”
天子驟聽得此流言,憤然拂袖起,桌上筆墨紙硯俱摔落一地。
宮人們伏首跪地,皆戰戰兢兢。
誰也不敢在這當頭天子霉頭。
白日里在朝堂了氣,夜里自要去最是溫言語
的蕭昭容那里開解心緒。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如削蔥的纖纖玉指上遞來一盞薔薇花所作的薔薇酒。
垂眸顧盼間,神韻人,端的是嫵,婀娜多姿。
天子并不是荒好之徒。
但不可否認,蕭昭容自誕下皇子后容貌愈發出盛奪目,尤其近幾月,越發人挪不開眼。
他也實在是朝堂之上的事攪擾得心煩意,甘愿沉溺在這溫鄉里,不可自拔。
本是極尋常的一夜。
未料半夜蕭昭容驚恐的一聲尖卻陡然撕破了這漫漫長夜。
候在外頭的宮人頃刻間魚貫而。
盈盈燭火下,只瞧見蕭昭容攏著錦被,驚慌失措從榻上滾下來,形容很是狼狽。
巍巍的手,指著被重重簾帷遮掩的臥榻。
有膽大的宮人過去,小心翼翼起簾來,當即下一,跪倒在地。
——臥榻上的陛下睜大著眼,死不瞑目。
大梁天子駕崩了。
死得不甚彩。
太醫院的太醫連番來診,最后斷出的死因只道是氣不足,暴斃而亡。
皇后不能接這個結果,“陛下堪堪而立,怎會氣不足?”
這不過是“縱過度,以致亡”的委婉說法。
數月前,裴子萋給過蕭昭容一顆藥丸。
“這是什麼?”
蕭昭容接過藥丸,放至鼻尖輕輕一嗅,微微清苦的香。
“這是息丸。”裴子萋道“昔年趙飛燕作掌上舞,便是以此來鞏固圣寵。”
息丸由麝香仁,茯苓,桂枝等十數種珍貴藥材制,有使人若凝脂,青春不老之效。
但它也有弊。
里頭的麝香仁可致子不孕。
蕭昭容有些猶豫。
“本宮不昭容,昭容自己選。”
裴子萋漫不經心地端茶輕抿一口,緩緩道“昭容是要現在的小皇子,還是要決絕舍棄他?”
蕭昭容自然選小皇子。
這是將來的倚仗。
聽著裴子萋的吩咐,日日用著那息丸,天子果然迷得昏頭轉向,獨寵于,連皇后的鸞宮都極去。
直到現下,天子駕崩,才幡然醒悟。
“娘娘騙了嬪妾。”
蕭昭容尋著機會,來找裴子萋,“您不是說那息丸只有固寵之效嗎?緣何陛下會突然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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