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側屋子的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穿著布，端著一木盆的裳，走了出來。

“這位夫人，請問此是有兩位大掌柜的嗎？”糖糕上前，頗為客氣地問。

“早不做那營生了。”那婦人搖搖頭，放下木盆，彎腰在院的井打水。

糖糕回頭看李璨。

李璨微蹙黛眉，輕輕抬了抬小下。

“您能讓我們姑娘見見二位掌柜的嗎？”糖糕又接著道“我們姑娘是很有誠意的……”

“姑娘，請回吧。”那婦人看了李璨一眼，坐下來開始洗裳。

“我們姑娘可是靖安侯府的嫡，你怎麼這樣無禮……”糖果忍不住開口。

“糖果！”李璨呵斥住。

想要請掌柜的，可不是拿份人的事兒。

那婦人卻抬起頭來。

李璨微微蹙眉，想解釋。

那婦人卻開口道“你說什麼？靖安侯府的？排行第幾？”

“七姑娘。”糖果已然說出來了，也就不管那麼多了，張口便回。

“七姑娘！”那婦人的臉變了，猛地起，走到竹籬笆邊，仔細地打量李璨，口中喃喃自語“果真……果真像……”

一把拉開了竹籬門，躬行禮“七姑娘，快請進，奴婢不知是七姑娘來了，失禮了。”

“你認得我？”李璨打量，心中已然有了幾分猜測。

“姑娘，我們是夫人的人啊！”那婦人紅了眼圈，朝著屋子里著急“二伢子，快去你爹他們回來，便說七姑娘來了。”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自屋子里出來，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那婦人搬來凳子干凈，請李璨坐了，這才細細道來。

原來，這兩個大掌柜的，都是李璨的母親白月當年從揚州帶回來的人。

他們被賀氏趕出當鋪之后，無可去，便在城外置了家。

因著契約都在白月的手中，這些年也不曾事過二主。

“奴婢那當家的，曾去府上尋過姑娘幾回，都二夫人擋回來了。”那婦人道“最后一回，還打傷了他的，回來養了好些日子呢。”

“這些年，辛苦你們了。”李璨瑩白的小臉上滿是容“但是你說的契約，我并未見

過。”

“姑娘想是不曾留意過，回去好生找一找，一定有的。”那婦人很是肯定。

說話間，兩個莊稼漢模樣的人帶著另一個婦人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孩子，進院子來了。

兩人領著一眾人，見了李璨便跪。

“小人白奉見過姑娘！”

“小人白原見過姑娘！”

李璨一聽這姓便全信了方才那婦人的話，這兩人都隨了娘的姓，也就是外祖家的姓，只有娘從揚州帶來的人，才會改姓白。

接下來的事，便順理章了。

李璨給了他們三日時間，收拾整理妥當，去接管當鋪。

也要快些回去，將那些賣契都翻出來，仔細瞧瞧。

李璨走后，白奉問那婦人“你如何同姑娘說的？沒將那位爺說出來吧？”

“放心，我只字未提。”婦人忙寬他。

實則，當初白月出事，賀氏把持了白氏所有的鋪子。

那些普通的鋪子也就罷了，只要投個誠，賀氏還愿意放過。

他們這兩個當鋪的大掌柜，可就不容易了，當初賀氏驅趕的惶惶不可終日。

后來，那位姓風的爺便出現了，給他們銀兩，又幫他們置辦了家業田產，讓他們在這休養生息，自給自足。

前些日子來說，七姑娘過陣子會來尋他們，讓他們不要多言旁地，回去替姑娘管著當鋪就是了。

他們自然是沒有不應的。

＊

東宮，殿。

趙晢疊著一封書信，往信箋里放。

風清在一旁恭敬地回話“屬下回來時，姑娘的馬車已然往南郊去了，有糖球跟著，應當能順利找到兩位大掌柜的。”

“嗯。”趙晢微微頷首“李的事，知曉了？”

“這……”風清低下頭，很是為難“屬下不敢提，姑娘太過聰慧，上回提掌柜

的事，姑娘就險些猜出來是殿下的意思了……”

趙晢給信箋封蠟的手微頓，抬眸淡漠地掃了他一眼“無人可用？”

風清了脖子，有人，手下有一堆人呢，可誰去說不都是一樣？不還是跟您老人家不開干系嗎？

趙晢不再理會他，垂眸盯著手中的作。

風清求助的看向無怠。

無怠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小心地提醒道“風清大人，姑娘新收了一個‘康子’的小廝，你可以將他變你的人。”

往后，有什麼話從康子里傳給姑娘，那不是簡單又方便嗎？姑娘還不會起疑心。

風清聞言，眼睛一亮，還真是，他怎麼一時沒想到呢？

“屬下這便去。”風清朝著趙晢一拱手，轉匆匆去了。

“殿下，周姑娘的功課拿過來了，殿下可要過目？”無怠看著自家殿下將手中信箋封好了，才小心翼翼地問。

趙晢掃了他一眼，微微擰眉，似乎有些不耐。

“小的來。”無怠忙取過那些功課，到一旁批閱去了。

＊

李璨的馬車平穩地駛進了靖安侯府的大門。

“姑娘。”糖球在窗邊輕聲稟報“奴婢瞧見康子了，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李璨挑開馬車簾子，便瞧見康子在不起眼的角落，正張著這里呢。

“停車。”見四下無人，李璨住了馬車。

“姑娘。”康子看了看四周，跑上前來。

“什麼事？”李璨問道。

“二夫人方才回娘家去了。”康子小聲道“賀家那個庶子將恭順王府的世子打了重傷，到如今還昏迷不醒呢。”

“這不是前幾日的事嗎？”李璨微微挑起小眉頭。

這件事，早有所耳聞了。

恭順王府說起來是個王府，實則早已落魄了。

因著恭順王在先帝時，曾救過先帝的命，先帝在位時，也是風一時的。

只是恭順王子嗣單薄，到如今，數十年過去，凋零的只剩下一對孤寡婆

媳與世子曹繼之這麼一獨苗苗。

乾元帝要念著恭順王府救過先帝的舊，未曾收回王府的封號與俸祿，但實則，誰都知道恭順王府如今已然是日落西山了。

除非曹繼之有大出息。

只可惜，曹繼之母親與祖母寵了正經的紈绔子弟，仗著祖上的蔭封與產業，日在帝京城里斗走犬，游手好閑，半分正經事也不做。

是以，這一回賀家若是愿意出力，賀家這庶子重傷曹繼之，恐怕也只是小懲大誡罷了。

“姑娘有所不知。”康子低聲音道“今兒個賀家人又上門來了。

賀家人走后，二夫人將六爺喊到院子里去訓斥，小的聽了一耳朵。

原來是六爺先同恭順王世子因為要哪個旦角兒上臺唱戲起了沖突，指使賀家那個庶子手的，六爺后來也了手。”

“也就是說，打傷曹繼之的始作俑者，是李？”李璨黑黝黝的眸子著康子，眸底有思量。

若是如此的話，這其中便有文章可做了。

賀氏吞了那麼多銀子，要回來的希不大，但若是能使出去，也是極好的。

左右，無論給誰，不想便宜了賀氏母子幾人。

“正是。”康子點頭。

“賞。”李璨揮了揮手，一路思索著往自個兒的院子走。

康子見走遠了，忙將金瓜子塞進懷中，回到了前廳的拐角。

“大人，您看這樣說可還行？”他躬著腰詢問風清。

“很好。”風清贊許的道“往后都這樣，既然姑娘賞了你，我就不賞了。”

“不用。”康子連連擺手“大人告訴小的這些消息，小的激還來不及呢！”

日刺探不到有用的消息，他都覺得愧對姑娘。

更何況，姑娘賞得夠多了，他哪能貪得無厭呢。

“不錯！”風清拍了拍他的肩“好生做，東宮不會虧待你的。”

“是。”康子目送著風清離開，直了膛，目驕傲。

他如今可是東宮的人，份非比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