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姜祁玉會就此安安心心地待在長安好好做他的逍遙王爺，可這孩子卻披上了戰甲提起了□□，自請前去軍營磨練，也不容姜褚易規勸，丟下長安的王妃和小世子，直接去了大西北。

姜褚易也是年紀大了，孩子們的事漸漸地管不過來，他也囑咐皇后不必心，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祁箴不歪，其他的孩子不出格也就隨便他們去了。

祁箴長大，政事也愈發上手，姜褚易有時能躲個懶，閑下來便總喜歡去花園逛，有時還能走到一些冷冷清清的宮殿，多年無人居住，草木茂盛，亭臺幽寂，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一日他走進一宮殿，看見幾個小宮正扎堆踢毽子，玩得正高興連皇上來了都不曾察覺。姜褚易邊的宦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小宮們回頭看見皇帝大駕臨，嚇得立馬跑到跟前“噗通”跪下謝罪。

姜褚易本就是隨便走走，不承想擾了這些孩子們的興致也不愿重罰，就直接讓們起來了。

“這是什麼地方啊？”他問道，“朕怎麼覺得有些眼呢？”

他邊的宦連忙上前，笑著回答道：“回陛下，這兒是宜蘭殿。”

“什麼地方？”

“宜蘭殿。曾是永安大長公主的住，公主和親月氏后就再無人居住了。您瞧那兒的玉蘭，小的聽師父說這還是當年公主親手種下的呢。”

姜褚易看著那些熱烈生長的玉蘭，全震。是啊，這是念念住過的地方啊，他怎麼忘了呢？那些玉蘭還是他們倆親手種下的呢，他怎麼能忘了呢？

姜褚易抬眼瞧了瞧立在一旁的小宮們，問道：“你們知道永安大長公主是誰嗎？”

小宮們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不知……”

姜褚易極力抑著自己的緒，反問道：“你們怎麼能不知道呢？你們怎麼能不知道呢？”

小宮們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嚇得又跪了下去。

可姜褚易還是在喃喃自語：“你們……怎麼能不知道呢？你們怎麼能，怎麼能忘了呢？”

他的念念，姜瑉君，慶元十三年生人，齊文帝長，號永安。十五歲為了齊國百姓自請和親嫁去山高水遠的月氏，一去就是一輩子，到死都沒能回來。曾經答應過會陪著他看齊國的盛世繁華，可齊國的盛世來了，卻不見了。

姜褚易揮揮手，招呼那個宦道：“去，去把太史令來。快去！”

宦也不懂皇上為何突然喜怒無常，嚇得只能小跑著去找人。

史書沒能將寫盡的生平，就讓他來替書寫吧。

他要后人，世世代代記住姜瑉君的功勛。

姜褚易走到那玉蘭樹前，手，仿佛又回到十六歲那年——念念還未出嫁，他問喜不喜歡花，南邊有一批新進貢的玉蘭，他想送給。

當初栽下時，這玉蘭也就他們這般高，如今卻也是要仰著脖子才能看到頂了。

又是一年春季，玉蘭芳香四溢。

可到底，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了。

☆、番外4：葦紉如

曹蘆進宮前其實是曹佩蘭的。太醫世家曹家的第三代長孫，曹家出事的時候，底下還有五六個弟弟妹妹。

那天在劉家書塾念完書正要回家，劉家的人說要留吃飯。曹蘆拒絕了，可劉家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讓走。覺得不對勁，便地跑了出去，剛拐進曹府那條街，就被衛軍扣了下來。

——七皇子夭折，是曹蘆的爺爺開的藥方。

皇帝等了幾十年的皇子，好不容易生下一個，卻被他們醫死了。皇帝震怒，貶了曹家所有男兒的職發配邊疆，孩子滿十歲的就曹蘆一人被送進了宮，其余的便也是下落不明了。

曹蘆進宮后曾有意識地想去找尋弟弟妹妹們的下落，可終究是石沉大海，怎麼也尋不到了。

剛被送進司藥局，宮里的姑姑嫌名字太過出挑，不像個丫鬟的名字就隨意改了個蘆葦的“蘆”。

葦紉如，磐石無轉移。

曹蘆心想，即使只是片蘆葦，到底是個堅強的東西，這名字也不是不好。這樣安自己，便也慢慢接了。

邊的丫鬟們大多是家境本就不好的孤弱子，聽聞曹蘆本是宦世家，因犯了錯才被送進來的，便十分好奇，有些膽子大也沒什麼頭腦，專喜歡往別人的傷口上撞，就去問：“欸，曹蘆，你們家是為什麼被陛下罰的？”

每當遇到這樣的問題，曹蘆總是緘口不言。難道要說是因為宮中唯一的皇子死在了爺爺問診的時候嗎？自己都接不了。爺爺一生清明，醫者仁心，看見鴿子斷生病都于心不忍，又怎會胡醫治一國皇子？

不是沒有看過爺爺為小皇子診治的案例，那小皇子先天就有不足之癥，能活到五歲都是爺爺醫高明，謝天謝地了，怎麼到頭來還了他們的不是？

曹蘆知道這話不能問也不能說，一說就是怪罪當今圣上不辨是非，不明事理，罪過更大。只能將這話往肚子里咽，最好一輩子都不說，帶進墳墓里去。

可越不說，邊的人就越好奇，越覺得是賣架子，看不起們。

一日曹蘆去宜蘭殿送藥回來，素來看不慣要死不活模樣的丫鬟又來找茬，怪氣道：“喲，這是去大公主和太子殿下那兒送藥了？姑姑也真是，不就是出比我們高了些，什麼拋頭臉的活都給。明明是罪臣之，還以為自己是高門顯貴，高我們一等，平日里連搭理都不搭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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