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低頭，對上圓子明澈的眼睛，他抓著裴原的手，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話。

“沒聽清。”裴原不耐煩，“要麼再說一次，要麼滾。”

“爹爹！”圓子盡量將舌頭捋直，又重復了遍，“爹爹。”

裴原茫然看著寶寧，不可置信問：“他剛才我什麼？”

……

劉嬤嬤在院里看孩子，給爐子生火，寶寧拉著裴原到菜園子里摘菜。

陳珈的心眼太實了，讓他摘一把韭菜，他就只摘一把，還不夠一個人塞牙。菜園子是季蘊買下莊子后就開始打理的，大的一片，足夠供整個莊子吃一夏天了，里頭花花綠綠，什麼菜都有。

裴原坐在田壟上，順手掰一茄子，擺蹭一蹭，就放里嚼。

寶寧摘扁豆，聽見聲音回頭看他，裴原把咬了半的茄子遞邊：“也來一口？”

寶寧嫌棄地偏頭：“都不洗，上頭都是土，你自己吃吧。”

“我過了。”裴原把領敞開，拎著襟抖散汗，“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哪兒有你那麼多窮講究。”

寶寧拉他過來純粹是為了避開圓子，怕他們倆在一起鬧別扭，本也沒指他能干什麼活。

腳邊放個籃子，邊往里放扁豆，邊和他說話：“陳珈說你撿了個姑娘回來，是嗎？”

裴原心頭一驚。他回來就忙著折騰那小屁孩的事兒了，把蘇明釉給忘了，還沒來得及說。

“嗯……”裴原小心看寶寧臉，“沒生氣吧？”

“怎麼會。”寶寧撥了撥籃子里扁豆，估著差不多了，又去選茄子，要了的，三個就夠。

回答裴原的話，“我信你肯定是有原因的，總不會瞧見了貌子就想拉家里來做通房，又不是土匪。”

裴原樂了，他弓著子將寶寧拉到懷里來，狠狠親臉頰：“就知道我們寧寧好，世上可再尋不著這麼好的小仙人兒了。”

“不許再我小仙人，太難聽。”寶寧抹掉臉上口水，嗔他一眼，將他手里半截茄子塞回他里，“吃也堵不住你的。”

裴原還是笑。太還沒全落山，剩一點金燦燦暈灑在翠綠的菜葉子上頭，很漂亮。遠樹上的蟬在。

奔波一天，直到現在裴原才覺得回到了真正寧靜的地方，整顆心都放松下來。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指腹有繭，但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他故意放到寶寧眼睛底下炫耀：“好看嗎？”

寶寧正忙著，推開他手，敷衍道：“好看的。”

“指甲長了。”裴原去揪寶寧鬢邊的碎發，低聲問，“誰幫我修啊。”

寶寧無奈看他：“我修，我修，別折騰了好不好，讓我把這點事兒做完。”

裴原回手，手臂撐在后，兩岔開，抬頭看天上的云，想起什麼，看向寶寧道：“不用摘太多，我給你帶了兩個水晶豬蹄回來，再弄太多吃不完。”

“怎麼不早說……”寶寧苦著臉看籃子里七八糟的菜，又瞥一眼好像事不關己的裴原，抿道，“反正我做的東西好吃，你就使勁往肚子塞吧，剩下一菜晚上不許上床。”

“沒那麼嚴重。”裴原腆著臉，往寶寧邊湊，要去親寶寧的，“我親你一口，你不就高興了？”

“寶兒，”一到這時候，裴原就知道親昵喚名了，“小別勝新婚，不上床可不行，你得諒我。”

……

出了菜園子，裴原把裳理整齊，又了進去時候那樣板著臉的嚴肅樣子。

寶寧暗道他換臉可真快。

方爐已經燒好，是個兩層的爐子，一層鐵網相隔，底下燒炭火。怕菜沾網子上，寶寧取一塊豬皮來，在上頭蹭一遍，再把用小木簽子串好的菜放到上頭烤。

劉嬤嬤和陳珈把東西準備好后就下去了，今個莊子算是開齋，晚上都吃烤，下人群里也點了爐子。

寶寧做飯的過程，更喜歡和裴原一起手。有煙火的地方才家，沒什麼煩心事是一餐好吃的飯解決不了的。

院子不會有人來了，裴原干脆將上下來搭到一旁，著膀子穿串兒。圓子圍著他轉，眼睛盯著他手指。許是因為那會的那句爹爹，裴原現在對他倒沒有那麼討厭了，圓子到善意，往他邊蹭。

裴原煩了，冷聲道：“小屁孩上一邊呆著去，狗不在墻角嗎，找狗去，別纏著我。”

寶寧蹙眉：“他有名字的，別總小屁孩這樣。”

裴原挑眉，勾著手指讓圓子過來，問：“你什麼？”

圓子嗦著手指，不說話。

“別總咬你那手指頭。”裴原把他小胖手下來，威脅他，“再咬我打你了？”

寶寧覺得他暴，擔心圓子被嚇到，抬眼掃過去，果真看見他怯怯神。手卻背到后去，不再咬著了。

裴原滿意，又問他：“聽說你有名字，什麼？”

圓子磕絆著：“爹爹，爹爹。”

“他討好我呢還是怎麼？”裴原詫異地看向寶寧，“這小孩聰明得不行，哪像是生病的樣子。”

“阿原，不要總是對孩子那麼兇。”寶寧把烤好的韭菜帶給他，指了指圓子，“給他吃吧，耐心一點。”

裴原接過來。

他看向圓子，圓子也眼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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