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倒杯茶水推到邱明山面前去,問道:“對此事,將軍有何見解。”
他說話很客氣,但這份客氣對邱明山來講也十分難得了。他本猶豫著要不要將心中想法說出來,裴原的態度給了他勇氣。
邱明山道:“古有張良博浪沙刺秦,你們應該知曉的?”
魏濛頷首:“老故事了,誰人不知。張良要殺始皇帝,重金請了個大力士,打造了一只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鐵錘,守在博浪沙,準備擊殺始皇。可惜始皇備了多輛副車,均一模一樣,張良分辨不出哪個里頭坐著始皇帝,大力士錘子扔出去,砸錯了人。”
他問:“怎麼說起這個?”
裴原手指支著下,他意識到了邱明山將要提起的話題,眼睛瞇起來。
邱明山道:“若張良當初砸中了呢?始皇早早死了,后面不是也沒那麼多紛爭了,弄得生靈涂炭,反正,始皇早晚是要死的。”
魏濛倒吸了一口氣:“將軍這是何意?”
邱明山不敢看裴原,站起,負手道:“我知你們是如何作想的,若裴霄與賈齡當真聯合,你們的首選是救圣上,殺裴霄,再去奪太子位。但是,何必多此一舉!裴霄若真要弒君,讓他去弒!等他做完,我們再清君側,豈不是一舉雙得,既落得好聲名,那位子也不廢吹灰之力……”
他未說完,聽得后咔嚓一聲。
邱明山心尖一,回頭,裴原著手中被折斷的狼毫筆,狠狠擲在他腳下。
邱明山倒退一步,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他知道裴原最在意這個。但是如今機會千載難逢,他必須狠心,嘗試說服他:“原兒,你不必為此到負罪,圣上若死,殺他的不是你!你……”
裴原冷聲道:“我早知你為臣賊子,但就不能稍稍掩飾下你的狼子野心嗎?!”
邱明山側拳攥得,他咬牙,按捺半晌,終是忍不住道:“原兒,再過一月就是你母親的忌日了啊!你真的就覺得,你母親的死,和你的好父皇沒有一的關系嗎?死在你父皇的后宮!”
裴原怒視他:“我知道你對我的母妃有些不軌的想法,但是別忘了我們最初達一致的條件!”
邱明山發,他喃喃問:“你覺得我的想法,是不軌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你不知恥,我替你恥!”
魏濛看著這兩人之間劍拔弩張架勢,不知如何勸,他心是向著裴原的,看向邱明山的眼神也帶了提防。他甚至覺得邱明山有點傻,他當著人家兒子的面,三番五次說要殺人的父親,不是傻是什麼?虧得他英明一世。
魏濛將邱明山如此做的原因,歸為于追名逐利,上位心切。
裴原也是如此認為的。
邱明山被他剛才的話傷到了。他在原地沉默半晌,才開口道:“原兒,你真的,就如此敬重那個人嗎?別忘了,是他誤解了你,他剝了你的爵位,他是個剛愎自用的人,而且自私。”
裴原回敬:“你也一樣。”
……
邱明山不知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地方的,他渾渾噩噩走出去。莊子不大,從南到北其實也沒幾步路,但他廢了許多力。終于踏出莊子的門,邱明山忍不住了,用刀撐著子,勉強坐在了門口的椿樹底下。他將臉埋在手心里,沒多時,有淚從指兒里出來。
“阿湘,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我記著你的話的,我沒敢告訴他,我想護著他的,但怎麼就,越走越遠了呢。”
“他本就不認我。”
“我該怎麼辦?”
……
快到傍晚了,風颯爽,很涼快。寶寧睡醒后吃了點東西,閑不住,拉著劉嬤嬤到莊門口采椿樹的葉子做椿葉茶。
現在的椿葉已經不了,吃起來口不好,但泡茶還是有味道的。
寶寧走到門口,就見到樹下坐著的高大影,一眼認出來,那是邱明山。他坐在那干什麼?好像還在哭。
寶寧想掉頭離開的,但走兩步,沒忍住還是回頭看一眼,問劉嬤嬤:“邱將軍是不是病了?”
劉嬤嬤搖頭:“不知道,但瞧著子好像不太好。”
寶寧道:“過去看看吧。”
邱明山聽見后的腳步聲,他抿了抿眼角,回看,對上寶寧微微笑著的臉。
的態度像裴原一樣的疏離客氣,隔著三步距離,問他:“將軍,您還好嗎?”
“好好好。”邱明山笑著應,有些寵若驚樣子,他站起來,溫和道,“就是舊疾犯了,在這歇一會,已經全好了。”
寶寧遲疑道:“很晚了,回去怕是要深夜,要在莊子里住一晚嗎?”
邱明山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寶寧沒再挽留。道:“那我送送您吧。”
“不用,風大,你快回去吧。”邱明山說著,低頭在袖子里掏,掏出一個錢袋子來,遞到寶寧手里,憨憨笑著道,“好孩子,見好多次了,也沒給過你什麼像樣東西。有點錢,給你拿去,想吃什麼自己買著吃去。”
寶寧不敢接,覺得邱明山今日奇奇怪怪的,搖頭道:“不用的,我有錢,謝謝將軍了。”
“拿著吧!”邱明山不由分說將錢袋子塞手里,揮揮手,“伯父這人笨拙,挑不出來什麼好禮,只能給你銀錢了,喜歡什麼自己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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