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士眼中,凡人本沒有同等的能力,那便跟他們不是一個品類,而是院中的草木,圈里的牛羊,誰踩倒了一草,還要跟草道歉嗎?誰又會真正在乎草的評價,被草的禮儀規范所束縛。
水微微當年同一樣,都是在這四方院中長大,是這個小家呼風喚雨的霸主,隨便說一句話,收到的只有應和,沒有反駁。
可是,非得們懂事之后才慢慢看見,這世上原來有很多不可抗衡之,這些人或,都不能用道理來解釋,一旦撞上,只好退避三舍。
若接得了,便關起門來,繼續做小院的霸主,也能閉目塞聽。
但問題是……
小冬已經魔吃掉了父親、姐姐、弟弟,自愿到南陵最安全的地界賣為婢,卻還是差點葬送在魔之口。
甚至沒有踏出南陵一步,的蓮心蠱毒,卻從出生之日起,一刻不停,日日生發。
這所謂南陵最安全的地方,實際上是任由妖橫行,修士自由穿梭。
不論如何,恃強者是一定會凌弱。
即便是關上院門,有朝一日,仍然退無可退。
要麼,就變和那些人一樣的人。要麼,就變……水微微。
冷冷同沈溯微道:“我跟你走。”
不必緩期十年,就要現在。
觀娘和水如山對視一眼,水如山垂眸,面上仍然如常,不見訝異,似乎早有預料。
“但是,”徐千嶼指向水微微,“我要把一起帶走。不走,我不走,你懂嗎?”
沈溯微剛想開口,徐千嶼眼神一落在劍刃上,他立刻道:“好。”
“你讓走吧。”觀娘扶住水如山,徐千嶼同外祖父說,“留在這里,只會氣死你。若帶上蓬萊,說不定還有辦法治好。治好了,我便將送回來。”
水微微聽聞這句話,卻喜道:“仙娥所言正是。”
當了數年的狐子,就因為說了這句話,了仙娥。
徐千嶼把臉別過去,氣得不想理。
再回過頭時,水微微已經進了芥子金珠。
水如山沉默片刻,淡然拍拍桌上盒子:“既然如此,千嶼,你便試試這把劍吧,看看趁不趁手。”
徐千嶼將劍拿起,手輕輕過劍刃。兒時數次鬧著要把劍摘下來,而今真的摘下來了,卻只覺得心里如那片墻一般,空的。
這是把沉甸甸的實心木頭劍,劍刃并不鋒利,起來有些糙。
拎著劍,似想到什麼,提出了院門:“等我。”
花廳之外便連著水家的后園,郁郁蔥蔥,蟬鳴陣陣。
徐千嶼繞過假山,那狐貍一手提著籃,爬上爬下,抓起籃中各的花瓣,在山壁上拋一個仕圖畫像,以討小姐歡心。
聽聞腳步聲,狐貍跳轉過來,彎起眼睛道:“小姐生辰快樂。”
瞇起的眼睛,卻不住地瞄著帶上掛的錦囊。
徐千嶼右手將劍反手立在袖后,看了假山一眼,說:“賞。”
說著便從錦囊掏出一錠金,咕嚕嚕丟到了前方,狐貍大為歡欣,作了個揖便轉過去撿,兩條如云尾擺到了后。
正在這個瞬間,徐千嶼的繡鞋冷不丁踏住其中一條尾尖,反手就是一劍,竟將一條狐貍尾連砍斷!
那劍太生,太干脆,至于那狐貍都未曾反應過來,爪子還歡喜的去撿那金錠,等抓到了,才覺尾一涼,再接著便是大吃一驚,金錠掉落,痛得在地上打起滾來。
狐妖百年方得一尾,這一劍下去,狐貍便沒了百年的修為。
徐千嶼看著它在地上哭泣打滾,并無惻之心,雙眸如某種冷而純粹的珠玉,天生在這開一竅,除了親人,對任何非人之,都有親近憐憫。
狐貍哼哼唧唧地哭道:“我伴小姐八年,緣何落得如此結局……”
風拂過徐千嶼的發,這八年種種,閃過心頭,不過這模糊的難過馬上便隨風而逝,垂下長而的眼睫:“可你害我。”
狐貍一驚,便知道事敗。
從前它雖然口中諂,但心里卻略微不屑:小姐實在好哄,靠它百年的道行,哄騙一個小孩子,豈不是易如反掌。所以徐千嶼在眼中,和一個行走的錢袋子并無區別。將徐千嶼做了貢品,它也只是惋惜,從此以后,便沒有那麼容易得來的金銀。
然而此時緩過勁兒來,見手中還握著劍,面無表,狐貍尾疼痛,后心發寒,第一次對小姐有了畏懼之心。怕徐千嶼越想越氣,將它另一只尾也砍了,當即忍痛坐了起來,哭告道歉,說自己都是一時糊涂,還小姐開恩。
磕了幾個頭,見徐千嶼沒有追究之意,趕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溜走了。
地上的狐尾本就是怪修為所化,此時閃爍白,緩緩了形,變得只有手掌那麼大,茸茸的一條。
徐千嶼將它撿起來,見劍還缺一個劍穗,便將它拴在了劍上。
那假山也無法障目,沈溯微從窗目睹全稱,有些詫異。
他并非詫異千嶼的驚人之舉,而是分明未曾練劍,方才劈砍的那一下,卻有他的用劍之風。
這很奇怪。
徐千嶼當風走回來,劍同劍穗一并擱在桌上。
“這劍很好,但我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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