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曦被他這笑裏藏刀的眼神嚇了一跳，不覺脊背寒涼。

裴鬆鶴垂下眼瞼，不再看。

那抹冷戾的目消失後，才過氣來。

強行牽起一抹溫婉的笑，在他耳旁輕聲低語，“哥哥，這個宴會場地布置的很浪漫，等到我們訂婚的時候也選在這裏好不好？”

裴鬆鶴恍若未聞，從落座起便一直在看手機，似是有非常嚴峻的事需要理。

倏然，沈知懿和裴延澈剛好來到他們這桌敬酒。

沈知懿給薑梨的父母斟滿酒，裴延澈陪笑著喝。

他們兩人分工明確，一個倒酒，一個陪酒。

裴延澈今天已經喝了不，現在走路步伐都在飄，好在這已經是最後一桌。

來到裴鬆鶴的旁，俯去拿桌上的空杯。

冷不防，一隻修長的大手覆在了白皙的指節上，幾乎是按住了的整個手背。

在座的人都因這一幕而怔住，有些惶然。

沈知懿微微蹙眉，試圖離，對方卻毫無鬆手的意思。

與他靠得極近，領間滲出來的雪鬆香充斥進的鼻腔裏，短暫的麻痹了神經。

他今天這是怎麽了，又在發什麽瘋？

“小叔，請把手鬆開，我要倒酒。”

強迫自己鎮定，疏離的嗓音裏還著一不易察覺的煩悶。

裴鬆鶴仿佛剛剛反應過來，從手機上方抬起頭，用難以言說的目打量著，緩緩放開了手。

沈知懿瞬間從他的掌心中離出去，可被他過的皮像被火過一樣，又燙又麻。

可能是敬過太多桌，倒酒的時候手有些抖，漫出去了幾滴。

把盛滿紅酒的玻璃杯朝裴鬆鶴遞了過去，冷聲喚道，“小叔。”

裴鬆鶴的視線卻一直定格的臉上，晦不明的緒沉寂在眼底，遲遲不肯手去接。

饒是醉意惺忪的裴延澈也察覺出了不對，訥訥一笑，“小叔，你這麽不給麵子的嗎？這可是我和知懿的喜酒啊！”

裴鬆鶴眸沉了沉。

終於從的指尖接過，一飲而盡。

沈知懿頓時鬆了口氣，拖著力竭的坐回主位。不過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後背已滲滿冷汗。

想起昨天薑梨說的，裴鬆鶴會不會在典禮上搶親？

甚至有那麽一瞬，覺裴鬆鶴的確有這樣的衝，所以才會握住的手不肯放。

包括在遞酒時，他眼神中傳達的信息仿佛都在告訴自己，隻要點頭，他就會不顧一切帶走……

但這次主放手的人是。

側的裴延澈微微張口，似是想對說些什麽。

剛才裴鬆鶴和拉拉扯扯那般明顯，隻要不瞎、不傻，都能看出他們兩人之間有問題。

在想，該怎麽和裴延澈解釋這件事。

這時，白晴挽著裴南屏的手回到中央的禮堂。

裴南屏調整了下麥克風的大小音量，開始說起了冠冕堂皇的客套話。

而在場眾人，除了沈知懿聽不進那些虛假的賀詞外，還有一位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緒，連五都因震驚變得極盡扭曲。

——那個人便是顧予曦。

之前能夠肯定，裴鬆鶴與沈知懿絕對有曖昧愫。

卻不知道他們進行到了哪一步，是從什麽時候茍且在一起的。

直到剛剛敬酒的時候，看清了沈知懿懸在半空中的手腕，纖白的腕骨上墜了隻通碧綠的翡翠鐲子。

那翡翠的澤與紋路，像極了當初在裴鬆鶴家裏找到的那隻耳環……

忽然記起，的確是見過那隻耳環的。

沈知懿的母親呂妍在病倒之前，出席活時總是帶著一對翡翠耳環，聽說還是沈鈺送給的定信。

怪不得會覺得如此眼，也怪不得宋暖排查了所有圈子裏的富家小姐都沒有線索，原來那個人一直近在眼前。

可是……那個被裴鬆鶴金屋藏的人，真的是沈知懿嗎？

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點比不上沈知懿了！

顧予曦覺自己的肺部正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攥，本不過氣來。

等到訂婚典禮結束，一定要找沈知懿問個清楚……

-

“喂……喂！”

臺上，裴南屏講話講到一半，麥克風突然失靈。

接著，他後的大屏幕無端亮起，一份白紙黑字的合同掃描件出現在眾人眼前。

巨大的屏幕上，那份合同的落款人名字清晰無比，竟是已故多年的沈鈺。

裴南屏夫婦臉驟變。

幾分鍾後，所有人都讀完了合同的全部條款，現場一片嘩然。

坐在臺下的沈知懿似乎明白了什麽。

幫解除婚約，用這種方式？

不敢置信的回過頭，看到裴鬆鶴正姿態慵懶的靠在座位裏，長指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手中佛珠，角勾出一抹近乎邪肆的弧度。

濃墨般的眸子盯著大屏幕，像疾風暴雨前稠的黑雲。

沈知懿總算知道裴鬆鶴今天為何不對勁了。

往日的他如神龕上高坐的佛像，被香火與青煙縹緲，疏離而幽冷，不肯落凡塵。

今天的他更像從煉獄裏爬出來邪神，眉眼間皆是聖象藏佞的鷙。

仿佛要帶著所有人一同墜阿鼻地獄，齏骨，誰也別想逃！

“屏幕的電源在哪裏？趕把屏幕給我關了！”

裴南屏對著不知所措的大堂經理怒吼道。

然而，屏幕上方播放的視頻還在繼續。

畫麵突然轉到一間辦公室，視角有些遮擋，應該是在蔽位置拍攝的。

不過還是可以清晰看出辦公桌前對峙的兩個男人。

一個滿臉道貌岸然，是年輕了幾歲的裴南屏。

一個麵容悲苦又忍，是沈知懿的父親，沈鈺。

沈知懿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囁嚅道，“爸爸……”

視頻中，裴南屏故作沉重的拍了拍沈鈺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勸道。

“老弟，這次真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你犯的案子實在太重，現在一審已經結束了，隻要沒有新的證據，二審很快就會進行。”

“律師應該已經跟你談過了，按照你目前的罪行，最低量刑標準也是無期徒刑，還要沒收全部財產，你得想個辦法，為你的家人留條後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