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在兩人腦海中盤旋，翻滾，像是積不下的一浪又一浪浪花。

這話題過於沉重，陳知易安靜許久，轉移話題。

“你那個男朋友怎麽認識的？”

“他來LIBERO吃飯，就認識了。”秦簡很平淡地回複。

“好的。”

陳知易斟酌許久，平聲說：“先不要急著和他定下關係，你行事莽撞，上的事容易不管不顧，所以，我希你能再多出些時間和他相，至，要了解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行事莽撞，容易不管不顧。

從前的一切一切，就被這幾個字總結了。

秦簡覺得可笑的，卻又拿不出話來反駁。

“我已經吃過一次教訓了，自然不會再做那種跑到別人家樓下淋一整晚雨的事。”秦簡淡淡道，“你這分明就是多管閑事，有這些時間不如管管自己，二十大幾，快三十了也沒再談一個？”

“談不了。”

陳知易聲音不輕不重。

“談不了，秦簡。”

秦簡意味深長笑了笑：“我倒是忘了，您可是個癡種，為了亡妻守如玉多年，心裏哪裏還舍得裝得下別人。”

一時無言。

陳知易推著的椅往回走。

他們兩個人，越過長長的走廊，經過嘈雜的排號廳，登上仄的電梯。

電梯緩緩上升，秦簡聽到他很低的聲音。

“或許吧。”

……

推開病房門，周聿時正好要往外出，看見遠走過來的兩人愣了一瞬間，笑著接過的椅：“我來吧，麻煩陳醫生您了。”

秦簡不著痕跡將煙塞進病號服的兜裏：“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周聿時看，出手來。

三秒之後，秦簡妥協將煙了出去。

“一會兒不看著你就敢造反。”周聿時拿煙在額頭輕輕敲了下，“我要是再不回來，你是不是就要翻天了？”

“我看你才是要翻天了，真把自己當我男朋友了？”

秦簡低聲音罵。

陳知易從兩人的臉上收回視線：“既然家屬回來，我就先走了。”

“好，我送您出去，陳醫生。”周聿時禮貌，“今天真是謝謝您，還麻煩您替我照顧了我的朋友。”

他刻意咬重某些字音。

陳知易卻權當沒聽見，臉上沒有一一毫的緒。

送到門口，周聿時停下腳步，目送他離開。

隻剩那道腳步聲遠去。

秦簡不由回頭，看向醫院走廊裏那道瘦削的形，他一如從前一樣，清瘦骨，從前總是喜歡穿件風，走起路來輕微擺，如今倒是換了長度差不多的白大褂。

時過境遷，早已是人非。

隻看了一眼，就沒再看了。

收回視線，卻不知何時周聿時已經在前蹲下。

“晚上吃什麽？”

秦簡想了想：“今天中午的粥不錯，就再喝一次粥吧。”

周聿時彎：“原來你對我的廚藝評價這麽高。”

“……所以，是你做的？”

“是。”

秦簡立馬變臉：“不吃了，難吃死了，我說中午那粥怎麽一油乎乎的味兒。”

“……”

秦簡在醫院休養了將近一個星期。

這期間，周聿時照顧了五六天，最後那半天是孟瓊和佑佑來照顧的。

的腳其實已經好了。

但秦簡覺得被人伺候的很舒坦，躺在床上裝模作樣說自己疼。

佑佑坐在一旁，吭哧吭哧給拿牙簽剔西瓜籽。

孟瓊嘖把粥給喂到邊：“腳疼，怎麽連手也不能了？”

秦簡喝下一口粥，陶醉：“你就是我的手。”

孟瓊被逗笑了：“你是被周教授給傳染了嗎？怎麽說話和他這麽像。”

秦簡回過味來，立馬從床上坐起來：“我就說我要離他遠一點！我服了，我以後不會也變得和他一樣油吧……”

佑佑聽見自家簡姨的靜，抬頭困看一眼。

繼續埋下頭，吭哧吭哧剔西瓜籽。

他好像很喜歡這項工作。

下午三點半，病房裏來了位不速之客。

是位穿著素綠旗袍，裹著凰花紋披肩的老太太，模樣算不上慈眉善目，誇張地說甚至帶著些“英氣”，瞧著是個高門大戶的主事。

老太太走進來，後跟著倆大個保鏢。

往病床上掃了眼：“你就是秦簡？”

來者不善。

孟瓊總覺得有些眼，卻想不起在哪見過，聽秦簡問：“請問您是？”

老太太一笑：“我你可能不認識，但周聿時，你總認識吧？”

秦簡輕微怔忡。

一邊的佑佑聞聲抬頭，眨了眨眼：“祖？”

佑佑平時跟在沈母後頭，沒和這些老太太們見麵，一來二去也都混得，認人比孟瓊還要清楚。

“我的小心肝寶貝兒，怎麽在這兒？”周老太太瞧見佑佑，眸底稍顯驚訝，轉頭看向孟瓊，“竟是沒想到，在這也能瞧見沈家媳婦。”

孟瓊了聲周祖母：“是，我和阿簡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秦簡不準這位老太太的態度，將孟瓊往自己後拽了拽，警惕問：“您找我有事嗎？”

“有，怎麽沒有。”周老太太終於想起自己來的正事，“我來找你啊，就是跟你聊聊你和周聿時的事。”

秦簡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又要來上演那悉的一幕了。

和幾年前陳知易母親找上門一樣，說什麽我們家家大業大，你和他不合適，哪裏都不合適……

放平聲音，索說：“如果是因為周聿時，那我也就和您坦白說了，我和他沒有任何——”

“沒有任何問題。”

周老太太搶先一步。

“……”秦簡張了張，邊的“關係”兩個字被生咽了下去，“您……說什麽？”

“我說啊，你和周聿時的事我答應了。”周老太太牽住的手，歎了口氣，“隻要你能看上我們家聿時，我就謝天謝地了。”

秦簡聽蒙了。

什麽跟什麽。

“您誤會了，我不是……”

“你放心，姑娘，我們不會虧待你的，你嫁進來就隻管福便是了，咱們周家勢必拿出百分百的誠意，絕對不會讓你任何委屈，他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總之，咱們家家大業大，不怕你開口，隻怕你不開口。”

周老太太好像沒聽見的話，依舊自顧自在講。

“你都不知道，有多謝你，前些天周聿時那賊小子發了瘋，非要和我說什麽剃了發去當和尚，還要給周家宗耀祖，氣得我差點進醫院……”

孟瓊聽明白了，忍俊不。

“他是個癡孩子，認準了一個人就不會輕易放棄，我知道他現在天笑瞇瞇沒心事的狀態，肯定是你舍得給他一個機會了。”

“所以我來啊，也是給你吃一顆定心丸，意思是你倆這事同意了，別人誰不同意都不管用，你們倆就放心大膽的去談，談不好就散，談好了咱們就繼續走下一步。”

“對了……”周老太太自己說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你剛才想和說誤會什麽？”

頂著溫和而又和藹的眼神，秦簡愣是沒好意思說出口，遲疑片刻，搖了搖頭。

“沒什麽，隻是想說，謝謝您。”

這輩子，從沒得到過這樣的肯定。

周老太太笑：“不用謝我，是那臭小子他真心喜歡你，我這麽大歲數也就圖個兒孫開心，別的我就什麽都不計較了。況且，你以為我不知道他說那些當和尚的話是為了什麽？他這小子啊，有心眼得很。”

“這不，今天讓他媽發現和你的關係，被關在家裏出不來了，絕食明誌也不肯放棄，還求著讓我過來當說客，就為了讓我和你說一句如果最近聯係不上他也別擔心，他會想辦法出來的。”

“至於其他話，都是我這個想對你說的，他一點都不知道，你可別怪他。”

秦簡搖頭：“您放心，我怎麽會怪他。”

孟瓊送著周老太太離開。

回來後，關上門，和病床上的秦簡對視。

“瓊。”

“嗯。”孟瓊知道有話要說，走到邊。

秦簡仰起頭看著，輕聲說：“實話告訴你，從前我一直以為我這種沒媽生沒爹養的孩子，會永遠會低人一等，所以，在陳知易他媽麵前從來抬不起頭，哪怕陳知易一聲不響拋下我，我都覺得是因為我自己不夠努力，不怪他，也不怪他媽。”

“可今天是我活了這麽久，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會尊重我的意願，也不會讓我委屈。”

“……這種被人重視的覺，真好的。”笑，“讓我覺得自己終於也活得像個人了。”

孟瓊心疼地朝出手：“阿簡，要抱嗎？”

秦簡瞥了眼旁邊的佑佑：“幹什麽這麽麻，你兒子還在呢。”

佑佑用小手捂住眼：“抱吧姨姨，佑佑看不見了！”

孟瓊：“也就你有這個待遇了，要是他爸在這兒，肯定要拳打腳踢阻止的。”

“真沒白疼我幹兒子，好寶貝兒，出院了姨給你買吃。”秦簡吸了吸鼻子，回抱住孟瓊，埋在懷裏死死閉上眼，卻仍覺得鼻頭很酸，忍不住想掉淚。

不得不說，周老太太今天這番話把拿死了。

真的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