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沈母目總是會放在孟瓊上，然後瞇眼笑起來，笑得別提有多開心。

祝黛小聲提醒：“幹媽，您盯得太明顯了。”

沈母一愣，收回視線，然後再次盯著孟瓊。

“是嗎？小瓊能看出來嗎？”

“……”

祝黛無奈點頭，如果孟瓊姐不近視的話，應該是能看出來的。

也不怪沈母，這也是太欣喜，又怕一直找孟瓊說話，會讓不自在，就隻能這麽瞧著。

佑佑要喝水，孟瓊還沒手，沈母就已經將茶壺拿了過來，給小家夥倒上。

後來佑佑困了，孟瓊抱著他上樓，沈母還跟在後，問要不要讓宋姨給他們往房間裏放些驅蚊包。

孟瓊輕聲：“您的腰不是還沒好全，別惦記著我們了，早些回去休息。”

“哎呀，我的腰沒事。”沈母笑著擺手。

怕孟瓊覺得不自在，忙說：“上樓吧，上樓吧，媽也要回去睡了。”

孟瓊點頭。

“誒——”

沈母又住，輕咳了一聲，小聲問：“小瓊，……就是，你和逢西和好這事兒，是你願的嗎？”

孟瓊說：“是。”

“你別多想，你倆能好我肯定八百個願意，但是……”沈母有些局促，低頭笑了笑，“從前我們沈家辜負了你，所以我這心裏頭也一直對你有愧疚。”

“我知道，這次沈逢西肯定又是死乞白賴求著你回來的，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願意，沒必要強求自己……”

“是我心甘願的。”孟瓊輕聲，頓了頓，繼續說，“但在接逢西時，我也明確說過不會再輕易進一段婚姻當中去了。”

沈母怔住。

僵笑了下，追問道：“什麽意思，不結婚嗎？是一輩子還是……”

沉默許久，孟瓊回答。

“抱歉。”

也就是說，孟瓊答應和沈逢西複合的條件是，一輩子不結婚。

對於一個保守的婦人來說，這段話的衝擊不算小。

至活了五十年，沈母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發言。

於沈母而言，家是人生中一輩子的大事，哪怕離了婚也可以再複婚，但如果說一輩子不結婚，這怎麽可能？

荒唐。

太荒唐了。

沈母發白，緩了好一陣。

埋在媽媽懷裏的佑佑睡得很香，咂咂小，發出些聲響，沈母深深看了他一眼，眼裏是濃重的心疼和猶豫：“那佑佑呢？你們就打算一輩子讓他當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他還這麽小……”

“佑佑他——”

孟瓊剛要開口說話，沈母聲音已經蓋過了的。

“算了，今天太晚了，你先帶著佑佑去休息，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聊，你也總要給我一個緩衝的時間。”

說著，歎了口氣，似乎極其疲憊。

孟瓊言又止，最後目落在沈母黯然傷神的神上，低垂下眼，輕輕道：“這件事是我的想法，希您不要怪逢西。”

沈母牽強笑了笑。

“我知道了，放心，趕帶著佑佑上樓吧，別凍著了。”

直到確認孟瓊上樓，關住了臥房的門後，沈母方才轉。

“啪——”的一聲。

掌聲清脆。

沈逢西側過了臉，低著頭，看不清緒。

“啪——”

又是一掌。

沈母毫不猶豫，落掌利落幹脆。

“小瓊被傷得太深，就是不原諒你都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沈逢西，你有錯，你大錯特錯！”

“錯在你不負責任！錯在你沒有責任心！錯在你居然敢答應這麽荒唐的事！一輩子不結婚？我看你是想讓我現在就死在你麵前！”

沈逢西站在樓梯的黑暗中，麵容被覆蓋在影之下，難辨緒。

“原來不結婚就是有罪。”

“沈逢西，你還不懂嗎？！”沈母深吸著氣，口起伏，扶著樓梯扶手才將將站穩。

“你可以不結婚，沒問題，沒有任何人管你，但你姓沈！”

“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都代表沈家，沈家這百年的聲譽要毀在你手上，你承擔得起嗎？你是開心了，是幸福了，你有沒有想過沈家怎麽辦？”

又是這句話。

這耳到簡直可以聽到生繭的話。

沈家的聲譽毀在他手上。

沈逢西掀起眼皮，神晦暗。

“如果可以，你以為我願意姓沈？”

樓梯的空氣又冷了兩分。

母子倆隔閡了多年的恩怨，在此刻再次被拎上了臺麵。

“那你以為我不想讓你們好過一些？你以為我又甘願當這惡人？”

沈母眼圈紅著：“你父親死了之後，多人來欺負我們沈家，你知道嗎？那會兒有多難熬啊，那些看著沈家人笑話的，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人了，我就是從那時候過來的……”

一個寡婦，兒子跑了，丈夫也死了。

整個沈家的重擔全部在上，沈母在北城的日子並不好過，從那時候，就懂得了一個道理。

人言可畏。

人的惡意是真的能殺死人的。

如果沈逢西今天不結婚，可以；明天不結婚，也可以。

但一輩子不結婚，到時候，外人會怎麽傳？

沈家這群長輩又該怎麽代？

更嚴重整個沈氏都會有所牽連，所帶來的輿論和力恐怕會比之前所有經過的衝擊還要再大，再惡。

沈家的那群長輩，可個個都不是吃素的。

沈母閉著眼，輕歎了口氣。

“你們怎麽樣媽都不管，但這件事我希你們兩個人別這麽莽撞，想清楚點，一步步來，哪怕五年，哪怕十年，隻要你們想結婚再結，我不會你們。不然，你真的認為憑你自己，就可以承擔得起一輩子不結婚帶來的所有後果嗎？”

氣氛過於安靜。

沈母本來也沒想得到回答，想沈逢西應該能聽得進去說的話，再次理考慮這個決定。

隻可惜，想錯了。

“可以。”

沈逢西麵平靜，語氣鄭重又沉緩，一字一頓把話說完。

“結與不結，一張紙而已，隻要不想，就永遠不結，我自然可以為此承擔所有後果。”

什麽倫理綱常，旁人眼算得了什麽？他還就不信，兩個活生生的人能讓這些無無據的東西給束縛住。

沈母著他堅毅冷厲的臉。

好像這一刻，才發覺自己這個兒子真像他父親的。

那勁。

那從骨子裏出來的無畏勁。

“我看你是瘋了。”

沈母輕聲喃喃。

深深吸了口氣，直背部，徑直扶著扶手一步步緩慢往下走，隻覺得頭重腳輕，好幾次都要。

“幹媽。”祝黛三步並作兩步從樓下跑上來，扶住沈母的形，張道，“您沒事吧？”

沈母閉著眼安靜了許久。

“如果是你，小黛，你會怎麽選？”

祝黛一愣，許久都沒說話。

沈母：“說吧，我不會怪你的。”

祝黛鼓起勇氣，終於開了口：“我也會和逢西哥做出一樣的選擇。”

氣氛停滯半晌。

沈母睜開了眼，問：“為什麽？”

“因為顧及的太多，活得會很累，所以隻想把選擇權掌握在自己手裏，至於別人怎麽看，隨他們去吧，總之，我隻活這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