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時間，晚上六點整。

天邊雲堆積，日未全落。

夕的金籠罩包圍著山雨來的夜，沉，濃重，這條最熱鬧的悉尼主幹商業街道人來人往，人頭攢。

袁言在走廊和老婆發了好一會兒消息，手噌噌噌敲著鍵盤不停，麻麻一大長段發出去，全都是他的自尊。

隻是很可惜，對麵仍然沒回複。

眼瞧著上午從沈逢西那順來的三煙完，他才心不甘不願熄屏。

推門，走回包廂。

正好許晚也在他後，他問：“老默呢？”

“很快就來。”許晚說完，和他一起走進包廂，在看到主桌上坐著的那兩人時，不由自主盯了幾個瞬間。

直到袁言擋在麵前，遮住視線，才垂下眼，坐到一邊去。

“許小姐，聽說你和瓊瓊認識？”袁言好奇，出聲問。

許晚飛快眨了兩下眼，點頭：“是，從前在孟瓊姐手底下做過幾天事，可能是我惹到孟瓊姐不高興了，所以最後沒留下。”輕輕笑，試探著問，“說起來，我能來悉尼，還和孟瓊姐有關係呢，孟瓊姐知道嗎？”

袁言這人吧，在圈子裏混久了，什麽樣的人都見過。

就跟個照妖鏡似的，妖魔鬼怪在他麵前都得現原形。

起先對老默這朋友也沒什麽多關注的，就覺得幹幹淨淨一小孩，可現在，聽說這話，瞬間覺出不對味來了。

袁言皺皺眉。

這的不像好人吶。

“許小姐不用拿話刺我，要你走的不是我，要你來悉尼的人也不是我。”孟瓊喝了口溫茶，淡淡道，“怎麽來的，最清楚的人，不應該是你嗎？”

和沈逢西做易的是。

收了錢辦事的人也是。

就算真刺，也該找沈逢西，哪門子能把刺紮到自己上來？

這個鍋孟瓊可不背。

許晚臉白了白，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莫名到那道鋒銳的視線向掃了瞬間，呼吸一凜，什麽都沒說。

沒多久，老默就進來了。

後跟著一眾店員上菜，上了得有六七道。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誰都沒和誰說一句話。

快要吃完，孟瓊走去衛生間。

前腳剛走，許晚後腳也找了個理由出去了。

包廂中瞬間隻剩下三個男人。

沈逢西問：“怎麽認識的？”

老默吃得很慢：“被人盯上，躲到我餐館，我護的。”

“知道之前的事？”

“不知道。”

“不想聽？”

“不想。”

老默仍慢慢咀嚼著：“之前怎麽樣和我無關。”抬眼，看向沈逢西，“重要的是你，老沈，別對歪心思。”

袁言聞言眉頭皺的更。

這小子，今天怎麽這麽不正常。

真以為誰都跟他一樣寶貝他那朋友？

沉默半晌，沈逢西在煙灰缸裏撣了撣煙。

“老默，我不想因為把這麽多年的友斷了。”

“這話該我和你說。”老默聲音加重，“喜歡你，我看得出來，我不想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麽，但是，如果你還拿我是朋友，就和保持好距離。”

老默已經把話擺明了。

“一樣。”

沈逢西扯了扯角，從始至終沒抬一下眼，“如果你還拿我是朋友，就把這話再給你那寶貝提醒一遍。要是打孟瓊的注意，別怪我不留往日分。”

“你放心，不是這樣的人。”

“希如此。”

老默攥了攥手裏的叉子，眼神殺過來：“我比你了解，不是這樣的人。”

沈逢西挑了下眉：“那就希你的‘了解’不會出錯。”

一頓飯，吃得劍拔弩張。

袁言簡直都能聞到空氣裏彌漫的腥味了。

他選擇暫時逃離戰場，隨便找了個借口跑開：“對不起，朋友們，我先回家哄老婆去了。”

……

孟瓊從走出包廂，就覺後有人跟著。

直到，走到衛生間。

牆麵上的玻璃鏡，照映出後的人。

許晚再也沒了剛才那副溫和的模樣。

盯著，眼裏都是不善，上來就質問：“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孟瓊從一側取紙機出張紙，了手：“許小姐可能誤會了，要說起來，我們認識陳默的時間應該會比你久。”

“好，就當我自作多。”許晚自嘲，“那就請你以後再見到我裝作不認識，我已經被你害得夠慘了，再也不想看到與北城有關的任何人。”

孟瓊輕皺了下眉。

但聲音依舊是輕輕的：“許小姐是聽不懂人話嗎？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走到今天這步怪不到我上，和你有直接關係的人就在包廂坐著，不去找他，反倒來找我，為什麽？”

許晚自然不敢找沈逢西。

因為對沈逢西有一種天然的懼怕。

不知為何，每次隻要一見到他，就像老鼠見到了貓，畏首畏腳，不敢和他直視。

咬，聲音裏是怒意：“總之，我已經把話撂在這了！我不管你們來是幹什麽的，隻求你別再來擾我現在的生活，我們就這麽相安無事的，你也不要和陳默說任何我和你在北城從前發生過的事……”

“我已經活得很不容易了，孟瓊，就算你可憐可憐我，行嗎？”

走到今天，真的用盡了一切辦法。

從被扔在悉尼，許良單獨把許安接走之後，就隻剩下孤一人了，為了活命和生存，心甘願去當蘇靜的助理。

說好聽點，是助理，說難聽點，就是丫鬟。

蘇靜喜怒無常，三天兩頭一個不順意，就對拳腳相加，渾都是青一塊紫一塊，洗腳水都三番兩次潑到臉上。

終於，蘇靜被捕，原以為自己終於解了。

但很可惜，蘇靜後的那個男人樓立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因為知道太多蘇靜的，竟然對起了殺心，幾次逃命，終於遇到了陳默，被他救下。

孤一人，在悉尼能活到現在，都靠一人強撐著。

在一次偶然中，他聽到了陳默的份，原來他並不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餐館老板，他的背後家族勢力龐大……

許晚編造了一個極其可憐的世，得他的心疼，得到了他的庇護。

苦心經營的一切，好不容易逃出深淵，絕對不可以再有任何意外。

絕對不可以！

孟瓊靜靜的：“許小姐，我們之間，本就無任何瓜葛。”

無任何瓜葛。

所以，從前自己那些事在眼裏就是不值一提的。

許晚忽然明白，為什麽孟瓊從前無論怎麽被挑釁也無於衷。

因為本就瞧不上自己。

也從沒把自己當一回事。

許晚深吸了口氣，強烈的自尊心在這一刻無限損。

“你總是裝作一副善良的樣子高高在上，如果讓你團隊那群人看到你現在目中無人的樣子，你覺得你這副‘偽善’的臉還能不能保住？”

偽善？

好一個偽善。

孟瓊聲音猶如輕綿柳絮：“我從未覺得我善良，也不會拿你對我的標簽來束縛住我自己，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做了怎樣的事，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不需要別人來評判。”

“不過說真的，許小姐，我好像從未做過任何針對你的事，也沒有對你說過一句貶低的詞匯，所以真的不明白，你對我的不滿到底是從何而來？”

“當然，如果曾無意中傷害到你，我很抱歉。”頓了頓，輕聲，“隻是你的一切悲慘遭遇不是因我而起，更不能全部推到我上來。”

“怨人不如省己，走到今天這一步，說到底，是你自找的因果。”

孟瓊的語氣輕而緩，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卻如針紮。

許晚不知聽誰提起過，說孟瓊是他見過最溫的人。

可現在，晃了晃神，冷笑一聲。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幹淨！”許晚咬牙切齒，“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從前發生過什麽，你要是我，或許還沒我現在混的好！”

邊上有進來洗手的小店員，老遠就聽見有吵鬧靜，聽出是許晚的聲音，在衛生間外敲了敲門：“許小姐，是你嗎？需不需要幫助？”

許晚沒說話，盯孟瓊。

“許小姐？許小姐？”

門外的敲門聲仍在繼續。

許晚攥拳頭，強忍著心底的怒意向邊上退了一步，冷聲道：“我沒事。”

孟瓊從側離開，推開門走了出去。

店員看見孟瓊走出來，正了一瞬間，連忙小跑進來看著許晚，關心道：“呀，許小姐，您怎麽了？怎麽看上去臉這麽不好。”

“我說了沒事！”

被一吼，店員也愣住了。

許晚深吸了口氣，卻仍難解心頭憤恨，和店員囑咐，“告訴陳默，我先走了。”

然後快步出門，悄無聲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