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間真正愚蠢的人又能有幾個，都懂得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再大的也冇有命重要。”宣佩玖整理著桌上雜的書籍，無意間看見青瓷中禿禿的金花，角直。

再的花落在手裡都免不了一番摧殘。

鬱歡抿輕笑，了手上的灰塵，繼續道：“那可不一定，當前，總想以試險。富貴險中求，大多數聰明人都是不喜歡安穩的。”

就像書生寒窗苦讀十餘載，說好聽是為考取功名報效國家，其實大多也不過是為榮華富貴，朝局風雲叵測，明知家爭權時最先倒黴的便是他們這些寒門子弟，亦在所不惜。

又像顧繹心那些皇子，東宮之主早已定下，卻還是機關算儘磨破腦袋也要拉太子下馬，以求上位，明知一旦野心暴便連當下的富貴都留不住，也還要窮儘所有去搏。

所以，待水患起榮城空設，駱越國依舊會冒險選擇占領城池。

“榮華花上，富貴草頭霜。”宣佩玖不置可否，在旁邊的圈椅坐下，似是想起了什麼般，皺眉提醒道：“世事難兩全，若冇有十足的把握，所得的一切隻怕都是有命拿冇命花，鬱歡，行事切莫抱有僥倖心理，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

公然和鬱弘撕破臉又請鬱寬進門，若隻是安分地做著嫡，單純的想要在鬱家立住腳跟，尚還好說，但若的想法並不止於此呢？如果是想要鬱家起死回生呢，那必須掌握權利。

鬱家這塊香餑餑，可不隻是有野心的皇子想要拉攏或掌控的對象，還是其他世家想要合併或吞食的墊腳石，前有狼後有虎，生作娥，獨掌家權反而會是引火上，可謂進退兩難。

鬱歡頷首，“學生謹記教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何嘗聽不出那言外之意。

隨即抬眸，笑道：“但不是任何事都有選擇的餘地，擺在有些人眼前的隻有一條路。宣佩玖，有朝一日若是我深陷泥潭，你會不會手拉我一把呢。”

他們之間有層冇有捅破的窗紙，他也許知道是個怎樣的人，猜到之後會行什麼事，但他們都不說，始終是他的學生，一個巧言令撒的學生。

一陣沉默，冇有迴應。

“原來你我間的師生誼這麼薄弱，命攸關的時刻你都不肯拉我一把，那是不是今日你出了這道門，往後再遇上，你都要裝作不認識我了。”鬱歡傷地歎了口氣，一手捂著左口一手抹著眼角不存在的淚，嗓音哀婉，活像那梨園唱戲的，“試問一腔真付了空是何種會？隻人心如刀絞。”

本是有些凝重的氣氛經這麼一鬨頓時變了味。

宣佩玖滿眼無語，不著痕跡地彆過臉去，歎息道：“也不知鬱家是怎麼把嫡培養這麼不知禮數的。”

都已到了議親的年齡還冇個正形，這以後讓哪家的公子敢上門提親啊。

“你這就是偏見，我孝悌忠信心純良，正經的世家千金，何來不知禮數。都還冇出這門，就已對我略顯不耐，出了這門，豈不是....”

雨後天朗氣清，陣陣暖風吹散雲霧，灑落在窗前，豔的姑娘格外憨，裡碎碎念不停，像是有用不完的活力和說不完的廢話。

後的影中，是宣佩玖抑製不住上揚的角。

......

鬱府門前，拉車的馬打了個響啼，鼻中噴出白氣，似是等得不耐煩了，眼見著小姐的影出現，昏昏睡的車伕這才撐開了眼皮，扯了扯韁繩做好前行的準備。

冇有依依不捨，冇有彼此一句珍重。

宣佩玖踏著緩緩走上馬車，臨行前，車簾掀開一角，金燦燦的灑在冷峻的側上，莫名和了那份冷意，他回眸，“走了。”

“老師再見。”鬱歡眼裡含著笑意，穩穩地站在門前揮著手臂告彆。

馬蹄輕踏，車簾落下。

鬱府距離宣佩玖的宅子還有些路程，他閉上眼，不在腦海中回憶著這些天來姑孃的一顰一笑，忽然聽見外邊傳來初夏略顯急促的聲音：“大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他忙停馬伕，掀開車簾往回，隻見鬱歡提著角小跑著跟在馬車後邊，一步一步漸行漸近，那瞬間他似乎都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宣宣，明日我們會見麵的，對嗎？”鬱歡著氣問道，抬眸看著宣佩玖，眼裡亮起的芒比星還要耀眼。

宣佩玖眼神微凝，靜靜地看著那張俏的臉蛋，冇有迴應。

明日若要相見，隻有在書院相見。

但翰林書院裡多是皇親貴胄，世家庶出都不得，敵國質子自然也不得，他藉以顧繹心的書份方可進旁聽，但明日學考和他無關，他冇資格去也冇理由去。

“我是想告訴你，明日學考我定會拿個好績，定不負你所，你會來給我加油打氣的，對嗎？老師，有你在，我心安。”

那雙眸中亮起點點星，滿臉寫著期待，毫不給人拒絕的餘地。

宣佩玖挲著指節，輕聲道：“好。”

他是著了魔，寧可多生事端也不忍開口拒絕，耳週迴繞著那句“有你在，我心安”，像是魔咒般錮在他的心臟上，他好生歡喜。

一種莫名的，讓他沉淪，避無可避。

鬱歡寵若驚，笑意藏都藏不住，兩眼彎彎出小虎牙，“這可是你答應了的啊，可不許反悔。”

說著似是才反應過來先前的舉有多出格，忙朝回跑，邊跑邊揮著手臂，“那，老師我們明日見。”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車簾卻一直未落下，宣佩玖畔上揚，眼裡多了分不尋常的溫，一直看著鬱府閉的大門，直到轉過街角，這才緩緩放下車簾。

他在心裡默唸：明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