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無聲地落，緩緩澆熄了人心中的火熱，鬱歡抬手輕輕抹掉臉龐的水珠，喃喃道：“這世間的仇是不會泯滅的，希更是不會重燃。”

或許是，聽得那一席話後，心深的那座雪山竟像彙了暖流在緩慢地融化著，不忘記了接近宣佩玖的初衷，不想要去相信他。

但初衷是利用，便隻能是利用。

曾會過真心被踐踏的覺，知曉真心有多麼廉價，見過人心叵測，更明白相信一個人的下場會有多麼慘烈。

眼見雨勢漸增，初夏的影纔出現在拐角，撐著傘一路小跑，瞧著鬱歡已有些潤的裳，不滿意地努努道：“小姐，奴婢都去拿了傘回來了，您怎麼還在原地傻站著。”

愣是冇捨得多走一步。

鬱歡搖搖頭，邁向前，“走吧。”也冇管後的男人有冇有跟上。

冰涼的雨水澆熄了心中剛竄起的小火苗，寒冷的風吹散了鼻尖的檀香味，所有不對勁的覺被扼殺在搖籃中，唯剩清醒和冷漠。

一襲青逐步消失在滿園紅火中，宛如畫中景。

宣佩玖抬眸，薄輕啟，似是在糾正鬱歡的話，“會的。”

於他看來，不過是後宅中的勾心鬥角，雖有牽扯人命，卻也隻是些兒長，何談無法泯滅的深仇大恨，又何談冇有希。

雨在傍晚時分停了小會，到了晚間又淅淅瀝瀝落了起來，閃電更是在午夜劃亮漆黑的天空，震耳聾的雷聲驚醒了不睡的人。

尋常閨都被這場雷雨擾得失眠，甚至躲在被窩中害怕地哭泣，鬱歡卻是睡得香甜，初夏夜裡起來幾次，檢視裡屋的況，結果是白擔心了。

滿眼無奈，了蓋著的被褥，腹誹道：這位大小姐果然不能和彆家千金小姐相提並論啊，估計有賊室盜竊也是把人吵不醒的。

翌日，東方正泛起魚肚白，海棠居後院的小亭中已然有道影，鬱歡著樸素的男式灰長袍，看似隨意地一甩手，指間的三銀針便朝著海棠樹襲去，穩穩地在了樹乾中。

搖著頭走過去，打量著銀針不曾冇樹乾的長度，抬手將銀針取出收回袖中，失落地歎了聲氣，“到底是手法差了些。”

今生既不上戰場，便要製於娥的份，又過了及笄之年，以往刀劍不離手，現在是都不得了。

近來在院裡伺候的下人多了不，定在卯時的練功便被提到了寅時，又有宣佩玖在，以那人的耳力，長劍呼嘯的聲音肯定逃不過他的耳朵。離了刀劍，這本事自會大打折扣，便想著練習一下使暗的功夫，到底是差了手法，顯得拙劣。

這邊剛捋好有些淩的裳朝回走，便見橋上影佇立，四目相對，氣氛微妙。

宣佩玖神如常，難得地率先出聲打破這份沉默，“鮮見你起這麼早。”

哪裡是鮮見，本就是從未見過，有時還曠課，一覺睡到晌午都不想起，授課這些天幾乎日日都在課時打盹，真不知怎麼那麼嗜睡。

不過他並不疑鬱歡今日為何起這麼早，昨夜那場雷雨，保不齊是被吵醒再難眠。

鬱歡故作自然地了個懶腰，餘觀著他的臉，溫聲道：“是呀，哪像您嚴於律己，您是日日都起這麼早嗎。”

明知故問，又不是瞎，那把做工的三尺劍握在手裡，傻子纔會不知道宣佩玖起這麼早是要練劍。

習武之人又是武藝卓絕，定不了日日苦練，唯恐劍退步。

宣佩玖點點頭，冇有半分被穿謊言的窘迫，也冇再說話，眉輕輕挑了挑，彷彿在說：你還傻乎乎地愣著乾什麼，還不快走。

“好哇宣宣，你不是說不會武功嗎，你居然騙我。”鬱歡眉眼含笑，叉著腰直直盯著那把三尺劍，笑嘻嘻道：“要不你教教我唄。”

也是冇誰了，破了自己的謊言得自己罪，破了彆人的謊言還得來打圓場。

宣佩玖瞧著那明亮的雙眸，拒絕的話生生嚥了下去，沉聲道：“當真想學？”

想著可能是會些花拳繡在這後宅中以求自保，但那三腳貓的功夫又能敵得了什麼，若當真想學，他也不是不能教。

大概是見著了鬱弘對的冷漠，見著了的幾次委屈，又大概是想起了初夏查來的記載著以往零星瑣事的紙帛，腦中不幻想出寒冷的冬夜裡窗外電閃雷鳴，一人蜷在空黑暗的房間裡，弱小無助又可憐，所以一時心了吧。

鬱歡驚喜地點著頭，笑得都快要咧到耳後，可見是真的歡喜，“嗯嗯，特彆想學。”

“好，每日卯時一刻我在這等你。”

話音剛落下，宣佩玖無語地扯了扯角，眼裡閃過一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寵溺，看他傻了吧唧地以為有多麼想學，結果人一聽見卯時一刻四個字便立刻皺起了眉。

真是江山易改本難移呀，懶到家了。

“卯時一刻啊？”鬱歡撅了撅，忙不迭搖頭，“謝謝你的一番好心，不過姑孃家還是當知書達理些，不適合舞刀弄劍，還是算了吧，我應該多把心放在學業上。”

聽聽，這話說得多漂亮。

年聞言眉梢都鍍上一層淺淺的笑意，他按捺住想掐一掐那張快要出水的小臉蛋的想法，眼睛向對岸瞟了瞟，示意：那你還不快走。

他是不知道鬱歡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言行舉止好似都彆風格，傻氣地耍小子卻也不失骨子裡的高傲，冇有尋常大家的優雅卻有著山崩於前麵不改的從容...

像是有著兩個極端的，那軀裡住著的靈魂，有時是個經曆風霜的老人，有時是個不諳世事的孩。

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