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前宋錦茵的步子在院中停了停。

見裴晏舟還沒回來，才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間偏房原是和雪玉在住，但為著隨時起伺候世子方便，沒住多久，雪玉就被王管家換到了別。

但雪玉知曉忙，得空時還是會過來幫打掃收拾。

眼下推門進去，桌上這段時日趕出來的繡帕已經都收好放在一側。

宋錦茵將東西用布袋小心裝著，轉又走了出去。

那收繡活的掌櫃心善，這裏頭每一張都能賣十幾到幾十文不等，初一看錢不多，但攢得久了，也算是不小的收。

往後消奴籍，回安縣都需要銀子。

如果可以的話，還想買回曾經一家人住過的小宅院，再替爹爹新修一座墳，讓他能有落腳之地。

還有如今的子......

想到銀子，宋錦茵出去的步伐又快了一些，隻是剛將東西順利送出去，不過一個轉，就被人攔在了蓮池邊。

大姑娘裴溫姝停在跟前，氣勢淩人地瞧著。

“宋錦茵？我還沒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了門。”

“不知大姑娘尋奴婢可有何事？”

宋錦茵屈膝福了福子，雖垂著頭，但聲音不卑不。

裴溫姝是二房嫡，裴瑾之的親妹妹。

雖不及裴瑾之重視，但到底是國公府第一位嫡出姑娘，養長大，脾不小，驕縱的不可一世。

因著二夫人齊氏看不慣和娘，便連帶著這大姑娘，也時不時會尋來出氣。

“聽聞今日你惹了我母親。”

裴溫姝看著，厭惡之下帶著輕蔑，“你不會以為，爬了我大哥哥的床，就真的能做這裴府的半個主子了吧？”

“奴婢不敢。”

“不敢？你和你那娘這般會打主意，一大一小，死盯著大房不放，你還有不敢？”

宋錦茵在袖子裏的手指微微蜷，平的指甲劃過掌心。

柳氏不要，可卻始終做不到不要柳氏。

“大姑娘慎言。”

宋錦茵行禮的子未起，目落到前頭不遠的地麵，語氣恭敬又不失沉穩。

裴溫姝臉一沉，怒意漸起。

柳氏說的好聽是側夫人，可實際不過就是一個後院的玩。

這等份，竟也糊弄的祖母將府中近半數的管家之權了過去，生生讓一個妾室了自己母親一頭。

還有這為奴為婢的宋錦茵，竟也敢在麵前擺譜。

“你算什麽東西，來教主子說話？”

抬起手，裴溫姝後頭的大丫鬟就上前了兩步，手中握著一半掌寬的木條，木條偏上的一頭，還有幾若若現的尖銳之。

“我倒也不是那等不饒人的主子，明桃，三十下手掌，給個教訓便是。”

“是，大姑娘。”

院落之中偶有丫鬟奴仆經過，但無一人有去喚人的心思。

宋錦茵心中閃過一抹疲憊。

就算有人敢去喊人來救，整個國公府，也不會有願意替出頭之人。

宋錦茵被人著跪下，目又掃過那木條底下出的尖銳。

裴溫姝是有備而來，這三十下若是挨了，這手，怕是也廢了個徹底。

......

遠長廊下，裴晏舟的視線冷冷落到了跪地的宋錦茵上。

那的青石路堅冰涼，饒是沒聽見聲響，也能瞧出這一跪，帶來了不小的疼痛。

王管家下意識跟著皺眉，不忍多看。

這躲閃之間，卻發現世子抬眸掃了過來，幽深的眼鷙到了極致。

“我院中，你便是這樣當差的？”

王管家打了個激靈，試探道：“世子爺，錦茵姑娘子不好，小的先過去，將錦茵姑娘帶過來？”

裴晏舟眸暗沉，狠戾一閃而過，轉而便又是一副冷的模樣。

“是你什麽人，讓你這般記掛？”

王管家心裏一咯噔，一時啞了聲。

剛剛世子那話，不就是這個意思？

眼見著那邊靜越來越大，那板子也似乎已經了一下，王管家承著旁邊人上溢出的涼意，突然反應過來：“是屬下失職，世子院裏的人，哪有讓旁人欺辱的道理。”

察覺到那涼意散了些許，王管家抬手了汗。

正準備抬步過去將人救下，就見另一條小道上，二爺裴瑾之緩步而來。

因著宋錦茵的一聲二爺，停步在了跟前。

王管家踏出去的作一僵。

“奴婢給二爺請安。”

宋錦茵的手掌已經因著那木板上的尖銳劃出了條條痕，豔滴的珠浸青石板，極其刺眼。

可宋錦茵卻像是不到疼痛一般，抬眸看向那原本準備離開這的男子。

明桃打人毫無章法，那木板下的尖銳還沒劃到手掌的經脈，可若是再偏一點，這手就算好了，也幹不了活，拿不起針線。

廢人一個，攢不到錢，出不了府，就真真隻能絕等死。

所以隻能賭。

裴瑾之原是懶得去管後院的事。

隻是這一轉頭，倒是讓他瞧見了一抹難得的絕。

一個被絕境的子，仰頭堅韌，明明著罪，那雙眼裏卻又著一莫名的篤定。

篤定......

裴瑾之腦中突然閃過昨晚的事，眸子瞇了瞇。

半晌後，他上前，讓小廝攔下了明桃。

“錦茵妹妹這是做了何事？”

“奴婢昨夜吹了些風，今日昏沉之際惹惱了大姑娘，是奴婢的不是，二公子心善，求替奴婢說句好話。”

“昨夜的風......著實有些大。”

裴溫姝還來不及發脾氣，就見自己哥哥親自去扶了扶那跪地的賤婢，一雙眼頓時燃起了火苗。

......

回到世子院子時，宋錦茵手上的劃痕已經停了滲，隻是還來不及回屋收拾傷口，便被等在院子裏的王管家帶去了裴晏舟跟前。

屋子裏一片暖意，可站在窗牖前負手而立的男子，卻渾著寒涼。

停在旁側，到底還是規矩地行了個禮。

“奴婢見過世子。”

“替我更。”

裴晏舟看也不看，回進了裏屋。

宋錦茵跟上，手掌微間扯到了掌心的傷口，讓不免跟著蹙起了眉。

屋子裏彌漫出一淡淡的鐵鏽之氣，宋錦茵沒再滲的傷口又一次裂開，因著紅腫，伺候更的速度明顯比平日裏慢上不。

可裴晏舟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見停下，又看了看桌上的茶。

“去煮茶。”

宋錦茵低著頭，憑著一子倔意下疼痛，可不料這一幕卻越發刺激到了裴晏舟。

他聲音微沉，一把攥住了真準備去煮茶的人。

“在我跟前連死都不怕，在裴瑾之麵前，卻是挨幾下手掌都要示弱？”

下被他狠狠鉗住，宋錦茵被迫抬起頭，對上他喜怒不明的眼。

“所以世子爺，都瞧見了？”

“若是不瞧見我怎會知曉，你的示弱，原是這麽不值錢。”

不值錢嗎？

宋錦茵緩緩抬起那隻模糊的手，目疲憊又空寂。

“這樣呢？這樣的傷，也不可以求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