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聞言，頓時臉煞白，當即便抓住顧家隨從的胳膊，急聲問道“衛敬現在何？快帶我去！”

“在衛府。”隨從連忙起帶兩人過去。

孫魏紫見這隨從前一刻還倒地上抱著自己的，下一刻立馬就站起來說帶他們過去。

簡直像個變臉的。

先前明明跟顧大人說的是，讓衛敬先安分幾天，再適當地使使苦計，但眼下這又是刺殺，又是一箭穿心的。

明顯跟原本和顧大人說的不一樣。

眼下小牡丹也不知道顧長安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里也忐忑不已，更沒法去安芍藥。

芍藥讓畫舫的船夫往離衛府最近的岸口劃去。

一行人上了岸，便急急忙忙往衛府趕。

隨從原本在前頭帶路，但芍藥沒走幾步就開始跑，小牡丹也提著擺開始飛奔，生生把隨從甩開了幾十步遠。

小牡丹到了水江城這麼些天，還沒去過衛府，不知道門往哪開。

帶路的又被甩到了后頭。

本想停下，略等一等。

不曾想，芍藥居然知道衛府在哪，一頭便扎進了衛府，門口的侍衛也沒阻攔。

小牡丹又驚又奇地跟了進去。

只見芍藥穿堂而過，徑直朝衛敬的居室奔去。

顧長安就坐在門前的臺階上，上的衫沾了跡，手被白布纏了許多圈，他皺著眉，時不時嘆一口氣。

芍藥看得膽戰心驚，什麼都顧不上了，直接沖過去推門而。

屋中，剛換了上一深藍錦袍的衛敬抬眸看來。

衛敬好好的。

臉看起來比外頭的顧長安還正常得多。

四肢健全，上也不見什麼跡。

芍藥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確認他沒事之后，愣住了，“你、你……”

“我沒事。”衛敬系好帶，緩步走向，“你來了，我就什麼事都沒有！”

“你誑我？”芍藥滿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眶通紅險些落下淚來，“你居然拿這種事誑我？”

“是你先騙我的，你說你早就把我忘了，如今一心只金銀，誰給你花銀子多你就喜歡誰！”衛敬生怕轉就走，連忙扣住了的手臂。

芍藥又急又氣，眼淚控制不住地流。

衛敬原本還想掰扯掰扯到底是誰先騙誰的，一看到哭，就心得一塌糊涂，連忙認錯“是我不對，不該讓人傳話……”

“你、你別哭。”

“我只是……不想你我再蹉跎年歲，所以才出此下策。”

“蓉蓉，你明明心中有我，為何要故作絕？”

小牡丹在后頭追得上氣不接下氣，追到屋外的時候，正要看見顧大人站在窗邊聽墻角。

其實衛敬說話的聲音不小，不用站得那麼近也能聽見。

但顧大人的右手包得跟粽子似的，連氣都顧不上勻，就趕上前，“你這手……”

“噓。”顧長安轉過來，示意不要出聲。

小牡丹只得止聲。

屋里兩人正在哭哭笑笑地互訴衷腸。

聽了，頗覺欣。

不管是哭還是笑，有話就得說出來才好。

不過……

小牡丹站在窗邊看見衛敬上沒傷，還是有些惱火那個傳話的隨從。

要誑芍藥，單誑芍藥一個人便是。

怎麼也不給使個眼。

害這一路擔心怕的，就怕顧大人在水江城有個好歹。

“咱們到那邊說去。”顧長安低聲說著，用完好的左手拉著小牡丹走到了假山后頭。

這會兒夜已至。

府里的小廝婢正在掌燈。

屋檐下的燈籠搖搖晃晃，新月上了枝頭。

小牡丹怕扯到顧長安的傷，便乖乖讓他牽著，到了假山后頭站定，才開口問道“你怎麼不按原先說好的來？還有這傷究竟是怎麼回事？真的遇刺了？不是說衛敬為了護著你被刺客一箭穿心了嗎？怎麼瞧著一點事也沒有？”

顧長安看著急地問了一堆，忍不住笑道“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好？”

“一個一個回答。”小牡丹看了看他纏著白布的手，“你平時那麼惜命，怎麼到了外頭反倒松懈了？”

顧長安見這般擔憂，倒不急著說清楚了。

他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不不慢道“你的第一個問題，人算不如天算，咱們原先說好的計策沒用上。”

“第二個問題，遇刺是真的。”

“第三個問題，大約是你聽見了，是衛敬把刺客一箭穿心了，不是他被刺客一箭穿心。”

小牡丹聽他一連回答了三個問題，忍不住道“是你的隨從跑來說‘當時衛將軍與大人同行，為了護住大人被刺客一箭穿心’！”

顧長安一點也不奇怪，十分從容道“大概是他著急了，前后順序說反了。”

小牡丹聞言，頓時“……”

那隨從真不虧是顧家的隨從。

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隨從。

“第四個問題。”顧長安道“衛敬也就是看著沒什麼事，他今天傷了是真的。”

小牡丹聞言越發不解，“真的傷了，他怎麼……”

這話還沒說完，便聽顧長安幽幽然接話道“他怎麼不借著傷勢賣慘，在芍藥面前用苦計是吧？”

小牡丹想說的話都被顧大人猜中了。

也不用多說。

顧長安道“衛敬這人，你說他笨他是真的笨，但笨的時候多了，總有靈一現的聰明時候。”

小牡丹聽聞，有些汗道“顧大人，咱們這會兒還在人家衛將軍府里呢，您這樣說，也不怕走不出去。”

“實話而已。”顧長安不以為然，又繼續道“衛敬說，今日只要芍藥來，他就非要一輩子不可，任打任罵，再無欺瞞。”

這衛將軍說，為了讓芍藥認清自己的心意，才不得已誑。

既來了，便是心中有他。

他豈能再騙讓心里有他的姑娘？

誑一次是不得已。

若再裝傷裝病騙，這謊言終會有被破的一天，到時只會更麻煩。

還傷了的心。

得不償失。

“這衛將軍真是個……”小牡丹一下子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衛敬，“真是個良人。”

顧長安聞言，微微揚

眉，“良人？”

小牡丹不想在這兩個字上面多說，誰知，下一刻，又聽見顧大人說“我還沒說衛敬的聰明之，你這麼快就說他是良人了？”

“還有什麼？”小牡丹不解地問道。

“衛敬上有傷，卻裝作沒事人，芍藥急奔而來，乍一看是他騙了自己，有氣有怒先發出來，待到衛敬與分說明白，若是芍藥氣不過捶他兩拳，加重了傷口……”顧長安說著，朝小牡丹揚了揚眸讓自己往下想。

“這事，看似是衛敬誑了芍藥，其實又沒誑？”小牡丹細想了想。

覺得衛將軍這次，還是真是費了不心思。

若是芍藥來到衛府的時候，衛敬躺在病榻上，會心疼會后怕，直接表心跡也是極有可能的。

但這樣做，后面很有棘手。

反倒是現在這樣。

誑芍藥的是顧家隨從，衛敬只是想讓芍藥看清自己的心默許了。

他在芍藥來到這里的第一時間，就跟認錯，說明白。

縱然芍藥還有氣，可他上的傷是真的。

真的可進可退。

兩全。

小牡丹想明白之后，忍不住嘆道“真沒看出來，這衛將軍竟有如此謀算。”

“他要是有那腦子，還用得著在醉歡樓提刀恐嚇杜子瑜？”顧長安自言自語道“還不是得靠我。”

小牡丹想湊過去看芍藥和衛敬說得怎麼樣了，也沒聽清顧大人在嘀咕什麼。

假山這邊，剛好對著衛敬那屋的窗戶。

踩著石頭，往上爬了爬，站在高看過去，只見衛敬跟芍藥抱在一起。

屋里沒點燈盞。

有些昏暗。

其余的，便瞧不清楚了。

小牡丹有點惋惜。

顧長安看的心思全在那兩人上，不悅道“你站那麼高做什麼？非禮勿視不知道嗎？”

“還有非禮勿聽呢，也不見顧大人就真的不聽了。”小牡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顧長安被噎了一下，他習慣地想抬手下，卻忘了右手被白布纏了粽子。

乍一抬，頗有些喜。

小牡丹瞧見了，趕從假山上跳下來，捧著他的右手看了看，“怎麼包這樣？這得傷什麼樣啊？”

顧長安苦惱道“我不知道怎麼說，要不你拆開看看？”

小牡丹蹙眉道“大夫好不容易才包扎好的，怎麼能隨便拆？”

“沒事。”顧長安道“你拆吧，這包的太了，我有點難。”

小牡丹聽他這樣說，便幫他拆了，手前還確認了一遍，“那我真拆了啊。”

“拆吧。”顧長安坐在石頭上，月和燈火之落在這庭院之中，給他也添了幾分明朗。

“那你忍著點啊，我作可能沒那麼輕。”小牡丹一圈又一圈地幫他拆，這顧大人貴的，最不得疼，只能盡量輕一點。

輕點，難免就慢。

這白布又纏了幾十圈。

等待拆地差不多的時候，額頭都冒了不汗。

誰知道拆到最后，把白布全都收了，都不見有一痕。

只見顧大人的右手手背上……破了一點皮。

真的，只破了一點點皮。

連都沒有。

就是有點泛。

小牡丹看見之后，都傻眼了。

過了片刻。

才開始有了被騙的惱怒，“顧大人，你就破了一點皮，你包這樣？”

顧長安忍著笑，一臉無辜地說“我也沒說我傷得很重啊。”

“那我這麼小心翼翼地幫你拆白布，你就這麼看著？”小牡丹想到這個更生氣了，“你就不能跟我說一聲，你沒事、不疼可以拆快點？”

“忘了。”顧長安一向巧舌如簧，要是他愿意，可以找幾十個由頭說給小牡丹聽，可他此刻偏偏只說了兩個字。

忘了？

真是好敷衍！

小牡丹抬袖抹去額間的汗，忍不住同顧大人算起賬來，“沒什麼傷本是好事，但你故意逗著我玩，有意思麼？”

顧長安看真惱了，正要開口。

小牡丹卻再次開口道“還有你隨從，上來就喊不好了，大人于此，是不是你故意讓他這樣來嚇我的？”

哪怕知道這事多半是做戲，但當時心里還是突突跳。

這話原本不打算說出來。

但這會兒被顧長安氣到了，便忍不住多問一句。

顧長安聽到這話，沒有立馬回答。

他有些心虛。

這次衛敬要讓芍藥看清本心。

顧長安想著隨便看看小牡丹的反應。

就讓隨從喊了那麼一句。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問隨從當時小牡丹如何，小牡丹自己先問起他了。

小牡丹見顧長安沒有立馬回答，心里就明白了。

肯定就是這樣。

被顧大人氣的不輕，抬起他的手，就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你你……”顧長安被這突如其來的舉驚住了，一時間都忘了把手臂回來。

小牡丹這一口咬下去，在顧大人白皙如玉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圈牙印。

狠的，都滲了。

顧長安疼的齜牙咧，看到小牡丹退開之后一直看著自己，他又生生住了。

堂堂男子漢，要有風度。

他忍著疼，狀似平靜地問小牡丹“你知道你這樣咬我，是什麼意思嗎？”

小牡丹咬完之后，見他手臂上見了，自己也有點懵，但聽見他這樣，還是著回了一句，“我想咬你就咬你，哪有什麼別的意思？”

“嚙臂之盟。”顧長安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古時有男相私下訂婚約為“嚙臂盟”，盟誓相，永不分離。”

小牡丹咬他的時候沒想那麼多。

這會兒聽他說到這些，頓時呆若木。

顧長安把袖子往上卷了卷，把胳膊上那個新鮮的牙印遞給小牡丹看，“原本你咬了我，我也該回你一口才是，但咬到見，著實有些疼，我對你下不了口。所以，這疼痛我就一個人了。”

小牡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顧大人什麼好。

顧長安又道“回京后我便去孫家提親，到時你家祖父和叔伯哥哥們若是要拒我，我就給他們看這個牙印，你我的婚事一定能！”

小牡丹聞言頓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