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異常真實的怪夢里，小牡丹滿門遭難，流落青樓，被做了大臣的顧大人買回家里做婢。

開始了長達十幾年的主仆相。

顧大人有錢有勢，卻一直不曾娶妻。

牡丹頂著婢的名頭，卻擔起了管束府中姬妾人之責。

顧有給了落腳之，三餐溫飽，錦蔽。

牡丹陪著這大臣走到生命的盡頭，同飲毒酒、共赴黃泉。

這場夢，荒誕又離奇。

小牡丹是夢中，也是旁觀人。

昏昏沉沉間。

“你怎麼睡在我邊上？還握著我的手？”顧長安一聲驚呼把給驚醒了。

孫魏紫猛地張開雙眼，就看見顧大人正俯看來，還抬起了的手。

“你別不承認啊！為了留住證據，我愣是忍住了沒有把手回來！”顧長一邊說著，一邊單手攏襟，儼然一副經常被人非禮，已經十分有經驗的模樣。

小牡丹還沒從夢境里完全醒過神來。

只覺得眼前的顧長安和夢里的那個，除了這張臉長得一模一樣之外，其他的，簡直沒有半點相似之。

“你愣著是什麼意思？不說話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了嗎？”顧長安看見有些呆呆的，當即又道“你今天不給本公子一個代，這事我跟你沒完！”

他說到最后半句的時候嗓門忽地提高了，把小牡丹震得徹底清醒過來。

小牡丹眨了眨眼睛，一臉嚴肅地問他“顧大人，你確定要為了這事跟我沒完？”

顧長安一本正經道“確定。”

小牡丹定了定神，又問了一句，“你當真不愿就此放手了事？”

顧長安道“當真。”

“那行。”小牡丹朝幾步開外的婢們招了招手，“你們過來，跟你們家顧大人說說，昨夜他都做了些什麼！這手，究竟是我要握的，還是他要握的。”

婢們比顧長安和小牡丹都醒得早，悄沒聲息地退到了簾帳外后守著。

此時，小牡丹一招手喊們上前，這七八名婢就從簾帳后走了出來。

顧長安見狀嚇了一跳。

他宿醉后醒來，一睜眼就看見小牡丹在床頭趴著，還握著自己的手猛地就坐起來了，眼里只能瞧見一個人

乍一下，發現邊上還有這麼多婢在，整個人都不好了。

偏偏這些婢們還上來就一一開口道“大人，昨夜是您先的手!”

“孫小姐讓您放手，您怎麼都不肯放！”

“您還一口一個‘夫人’地喊人家孫小姐！”

“還又要摟又要抱的!”

婢們說一句，顧長安的臉就紅一分。

到最后，他臉上猶如火燒云一般。

奴婢們還異口同聲道“奴婢們都在邊上看著呢，都能作證！”

“顧大人，你看這事要怎麼辦？”小牡丹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目一揚，略帶幾分得意之。

顧長安瞧見這模樣，臉上越發得掛不住，“什麼怎麼辦，我、你……”

“別你啊我的了。”小牡丹晃了晃自己被他握著的手，“顧大人，你先把手放開，其他的，咱們再慢慢分說。”

顧長安聞言，連忙松開手。

他心頭猛跳

分說？

說什麼？

小牡丹瞥了他一眼，甩了甩被他握了一夜的手，汗漬漬的。

“這事究竟要怎麼辦才好呢？”用另一只手撐在床沿上，緩緩起，“顧大人慢慢想，我先去沐個浴，換裳。”

小牡丹說著，也不管顧長安是什麼臉，直接轉走了。

邊上的婢們見狀，有兩個跟過去伺候。

剩下的幾個婢朝顧長安福了福，“奴婢伺候大人洗漱更。”

顧長安抬手扶額，聞見自己一酒氣，當即皺眉道“先沐浴！”

“是。”奴婢們連忙應聲去準備了。

顧長安起下榻，赤著腳走到門邊，看見小牡丹進客房去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掌心全是汗。

他心下仰天長嘯我昨夜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啊？

怎麼能握著小牡丹的手，拉著跟自己睡了一夜？

還喊“夫人”！

喊就喊吧，還被這麼多人聽見了！

顧長安頭疼萬分地閉上眼。

這回他的‘第一狠娶’之名，只怕是做坐實了！

而隔壁客房里。

婢們準備好了熱水和干凈裳，放下紗簾，退到了外后，關上門在旁守著。

小牡丹褪去，泡在浴桶里。

閉上眼，眼前便浮現出了方才顧長安紅著臉的模樣。

顧大人啊，真是又好笑又可。

想著想著，忽然有些慶幸，顧長安沒有長夢里那般模樣。

雖然夢里的他，能耐得很。

大有談笑間，取敵命，要其家破人亡的手段。

可再厲害，也不如現在每天歡歡喜喜的，有頭疼的事他就扔給陛下和晏相去解決，他能辦的事就自個兒辦得妥妥帖帖。

而且顧長安的祖父祖母也還好好的，就是不知道他爹娘是怎麼回事……

小牡丹這般想著，忽然一個激靈，水洗了一把臉，喃喃道“我老想著他的事做什麼？”

最該慶幸的是，明明是孫家無恙，祖父母和叔伯哥哥們都好好的。

沒有像夢里那般流落青樓遭人輕賤，一切都很好。

眼下陷泥沼的是芍藥。

小牡丹一邊沐浴，一邊琢磨著待會兒要好好問問顧長安，衛敬到底是怎麼想的。

一炷香后，沐浴更完，重新梳頭挽發，上了淡妝才開門走了出去。

婢們進屋去收拾。

小牡丹同們道了聲“有勞”之后，就走到船頭去氣。

在顧長安床沿上趴了一宿，做了一宿的怪夢，這會兒腰酸背痛，腦子里也盡是些糟糟的東西。

誰知顧長安這會兒正坐在船頭吹風。

小牡丹剛掀簾走出船艙，就跟他對上眼了。

兩人俱是一愣。

顧長安似乎也是剛沐浴完，墨發只用玉簪束了一半，換了灑金錦袍，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慵懶極了。

邊上的案幾上擺著幾樣糕點和新沏好的茶。

小牡丹看了顧長安片刻，就走過去，在他旁坐下，“昨夜之事，顧大人可想要怎麼辦了？”

倒也沒想要怎麼著。

就是故意拿話噎顧大人而已。

誰讓顧大人被噎住的時候，看著那般有趣。

顧長安聞言，猛地坐直了。

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

倒把小牡丹給弄得一愣。

“我想過了。”顧長安這會兒說話倒是不輕不響的，還異常認真。

他說“既然昨夜咱倆都睡一塊了，我握了你的手，又喊了你夫人，那不如，咱們弄假真……”

“等等！”小牡丹聽他這樣說下去，越來越不對勁，立馬開口打斷道“我昨夜咱倆怎麼能算睡一塊呢？你在床上，我在床下，這這這……這也不能算睡一塊啊！”

顧長安一聽，當即道“怎麼不算？咱倆手牽著手，頭挨著頭，人家了親的夫妻同床共枕都不見得能這樣親！”

小牡丹聞言頓時“……”

說顧大人這不對吧，好像又對的。

說他有道理吧，可事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而且我都問過他們了。”顧長安說著還有點不好意思，“我喊你夫人的時候，你也沒不高興，還應聲。”

“我什麼時候應聲了？”小牡丹這會兒腦子有些糊，都有點記不清昨夜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問完這一聲，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被顧長安帶偏了。

這應不應聲的，哪里扯得清楚。

剛要開口說話，就被顧長安搶了先。

“你那麼喜歡我，我現在也有點喜歡你，那咱倆還磨蹭什麼？”顧大人道“你放心，我不是隨便的人，絕對不會讓你跟我私定終，咱們今日就先表表心意，等回了京城，我立馬就請人上門提親！”

他越說越像那一回事，“三六禮，明正娶！八抬大轎，十里紅妝……我一樣都不會你的。”

小牡丹越聽越不知道如何應對，憋了許久，只憋出來一句，“十里紅妝，說的是人家新娘子的嫁妝！”

“是嗎？”顧長安想了想，又道“那也不打，那我換十里聘禮。”

小牡丹忍不住問道“這是聘禮的事嗎？”

“不是嗎？”顧長安反問道“你問我昨夜的事要怎麼辦，我想了許久，眼下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我娶你，你嫁我，你我結夫妻。”

小牡丹默了默，輕聲道“我覺著吧……咱們就當做昨夜什麼都沒發生就好。”

“那怎麼行？”顧長安絕不答應，“那麼多人都看見了，我那些隨從婢們都是人證啊！”

小牡丹這會兒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覺，耐著子說道“他們都是顧家人，只要你吩咐他們不要說出去，誰敢出去說？”

顧長安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然后嘆了一口氣，幽幽道“就算他們不說，我也過不去自己心里這道坎啊。”

“怎麼就過不去了？”小牡丹滿臉茫然之，“還有，就你我昨夜那點事，也能算道坎？”

要說話本子才子風流，游俠多，與貌子留，親親抱抱更是常

事。

怎麼到了顧大人這里，牽個手，靠在一過了一夜，都能算個大事？

顧長安一臉正道“我以前同人喝酒，從未醉得這樣厲害過，更沒有酒后調戲人，同人摟摟抱抱，喊夫人過。”

小牡丹聽了，心道看來顧大人以前酒品還不錯。

可昨夜怎麼就沒保持住從前的好酒品？

顧長安似是聽到的腹誹，當即繼續道“昨夜我為何對你那般呢？”

“你問我？”小牡丹有點懵，“這不得問你自己啊？”

顧長安道“我是在自問。”

小牡丹“哦”了一聲，沒再接話。

顧長安看著，正道“還不是因為你我的緣分到了！”

“啊？”小牡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忽然來這麼一句。

再想話，卻也難了。

顧大人打開了他的話匣子，“我有個，從不曾對旁人說過……”

“那顧大人還是繼續藏著吧，別對我講了。”小牡丹趁機說了這麼一句。

顧長安卻道“你以后是要做我夫人的，哪里能算旁人呢？”

小牡丹覺得自己今天跟他是說不通了。

只能修書給陛下，讓陛下管管顧長安這個‘第一恨娶男’。

“我十幾歲的時候，有個道士給我算過一卦。”顧長安把藏在心里好多年的拿出來說，還有點激，“他說我會在煙花之地遇到相守一生之人……”

小牡丹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就愣住了。

因為昨夜那場怪夢里，與顧長安，就是在青樓歡場里遇見的。

“我以前其實是不怎麼相信的，但是這些道士和尚吧討人嫌的很，明明是很久以后才會發生的事，偏要提早同人講，平白添了許多麻煩。”顧長安說著，想起自己年時聽了那老道士的話，常常去青樓一坐就是一夜。

聽聽曲，吃些東西，瞧見可憐的就忍不住想救人于水火。

金銀如流水一般砸在歡場里。

人人都說顧公子啊年多，太過風流。

又有誰知，他是個連姑娘的手都沒過的男子？

這種事，旁人想都不敢想。

顧長安自然也不會滿天下去喊，我砸銀子是為了救人于水火，就圖個高興。

圖能救一個是一個。

為他將來相守一生之人積個善緣。

他想著萬一我救的就是那個人呢。

只是顧公子的心思無人可知。

還差點因此被那個有了新婦忘了兒子的爹打斷。

鬧得家里飛狗跳，后來他就被趕出家門，回永安去了。

又在永安的秦樓楚館頂起一片天。

榮登永安敗家子榜首。

人稱“永安第一敗家子”。

顧長安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忍不住笑，又同不知道在發什麼愣的小牡丹說“你看，昨夜你我就是在醉歡樓才有了之親，如此算來，那個老道士說的也算是說中了，誰說在煙花之地遇上的相守一生之人，就一定是歌伎舞姬？”

他笑地看著孫魏紫，“也有可能是剛好去報恩的小牡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