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傾這話一出，殿頓時安靜安靜無聲。

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了這傷痕累累的年上，原本吵吵囔囔哄哄的大臣們，這會兒都跟啞了似的。

謝無爭看著人兒一般的晏傾，瞬間紅了眼，張了張剛要開口就被他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晏傾眸如墨眼下這般局面，你我更該撇清關系才是。

謝無爭會意，咬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皇帝坐在高，先前那發到一半的怒火既收不回去，也沒法再繼續發出來，愣生生卡住了，臉難看得不行。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才沉聲問道“你擊登聞鼓就是為了來請罪？”

晏傾啞聲應“是。”

皇帝都被他這麼干脆的應答給弄得有些啞口無言。

邊上一眾大臣們沉不住氣了，有人高聲呵斥道“空口無憑，焉知這晏傾不是大殿下安排來頂罪的！”

“大殿下心不正，做出讓人為自己頂罪的事來也不奇怪！”

“這晏傾必然是被大殿下許以重利才做出如此行徑！若不是被收買，誰會冒著死來敲登聞鼓？來認這天大的罪名？”

“皇上，且不可被小人蒙蔽啊！”

大臣們一聲高過一聲，只一個勁兒地把臟水往大殿下邊潑。

“呵”。晏傾輕笑了一聲。

聲音并不響，在一眾吵嚷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年長的老大臣厲聲訓斥“大膽晏傾，大人們進諫之時你笑什麼？”

晏傾角的冷弧未消，冷聲道“諸位問都不問，就斷定我空口無憑，這不辨是非、顛倒黑白的本事果真厲害的很，膽敢在皇上如此混淆視聽，晏某聞所未聞，實在佩服。”

眾大臣啞然，一時無人接話。

皇帝被暗指昏庸，群臣蒙蔽，偏生人家說的是佩服眾大臣完全抓不出錯來，他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沉聲問道“那你究竟有何憑證？”

晏傾傷太重，已然有些跪不住了，一手撐在地面上，強行穩住了形，緩了一口氣才開口道“渙州城中知人甚多，安王親軍尚有幾人幸存，渙州前刺史張氏父子也還活著，日前已經押送回京，這些人皆可為證，傳來一審便知！可事真相如何，有人在意嗎？”

他目寒涼掃過眾人臉上，腦海中浮現在在凌云觀的那些日子，掌教常說道法自然，一切都應順應天意，不可以人力手改之，否則必遭天譴。

可這些人口舌如刀開合

間便害人命，天命怎麼就不管？

可見天道茫茫，許多人許多事都顧不上。

順應天意，不如靠自己。

半晌無人答話。

晏傾自己回答了，“沒有。”

他眸幽深，已鷙之“直至今日，我仍舊不覺得殺安王和他那些黨羽、水淹盤龍谷有哪里做錯了，哪怕重來一回，我還是會這樣做，因為——人不如畜生就該死。”

殿中眾大臣聞言齊齊打了個寒，背后開始發涼。

“但爾等非說畜生不能殺，要讓那些活生生的人站著等死，你們可以說我殺畜保人有罪，定什麼罪都無妨。”晏傾笑了笑，又繼續道“你說心不正也好、狠毒辣也罷，但渙州之事，我沒做錯。”

皇帝聽罷，臉越發沉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

方才那些大臣說晏傾是被大殿下收買了來頂罪的話，簡直要把他們臉都打腫了。

沒一個頂罪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更何況，渙州之事他們本就沒有徹查，只是流言滿天下，抓住了對大殿下不利的就開始借題發揮。

別說是他們，連皇帝自己都沒正兒八經地查過，想著要怎麼罰這個逆子了。

如今晏傾來把這事說得清清楚楚，他不覺得有錯，但要是非要頂罪他也擔了。

這事怎麼都怪不到大殿下頭上了。

皇上有些下不來臺，沉著臉一直沒說話。

一眾想借機把大殿下踢出局的大臣們也不甘心就這樣算了。

殿的大臣們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低聲議論，急商量對策。

片刻后，有人上前朗聲道“皇上，渙州之事還需徹查，且不能因為晏傾片面之詞就下定論，臣以為還是將此人暫時收監，由刑部或者大理寺詳查……”

“父皇！”謝無爭再也忍不住，開了口“晏傾重傷至此，若是不及時救治反而收押牢中會死的！”

有人趁機開口道“大殿下這樣張晏傾的生死，難道他真的是來為你頂罪的，大殿下才如此不忍？”

“若是毫無關系，大殿下何必管他是死是活？”

謝無爭脾氣再好也怒了，“滿口胡言！我……”

“你什麼？”那大臣見有空子可鉆，當即又道“大殿下有話倒是說啊，吞吞吐吐的說什麼？”

“既是大事，哪是一兩句話說的清楚的？大人催的這麼急，是要趕著去投胎嗎？”在殿外等了半天吵吵的秦灼再也忍不住，邁步殿。

門前宮人侍都攔不住，一大群人邊攔便跟了進來。

殿中眾人聞言，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被懟了那個老大臣惱怒，呵斥道“哪來的野丫頭如此放肆？沖撞皇上，按罪當誅！”

“民秦灼，渙州連番大事之中的人證。”秦灼站在晏傾側，目視前方時，眼角余里卻暈開了一片。

抱拳，不卑不吭地朝皇帝行了一禮，“見過皇上！”

“秦灼？”皇帝看著，眉頭皺，顯然是完全不知道這是那號人。

侍連忙低聲提醒道“就是長寧侯府秦二爺回京時帶來的兒，您今日召了他們進宮的。”

皇帝面不悅。

長寧侯府的人一向膽小謹慎微，秦向遠更是打小老實本分，這姑娘卻是個膽大包天的。

“小膽大妄為，還皇上恕罪。”剛好這時候秦懷山也追了進來，拉著秦灼就要跪下請罪。

原本不想行這樣的大禮，但秦懷山已經跪下了，被這麼一扯，也只能跪下去了。

恰好就在晏傾邊上。

秦灼沒有特意去瞧他，可奇怪的很，殿中所有人都看。

仍能從中覺到，晏傾的目也落在了自己上。

高高在上的皇帝看了秦懷山片刻，才沉著臉緩緩開了口“擅闖宮闈可是大罪！向遠，朕念你兒初皇宮不懂規矩，饒過這一回，帶先回去吧。”

“是、是，謝皇上開恩。”秦懷山連連叩首，拉著秦灼就要走。

秦灼起之后，卻站在了原地沒走。

“走啊阿灼！這可是皇帝！”秦懷山急得不行，低了聲音道“說錯話會被治罪的，一不小心就沒命了，先回去……”

“爹爹先回吧，若渙州之事要論罪，我也該領一份。”秦灼掰開了秦懷山拉著自己的手，再

次朝座上人道“許是我方才說的太輕了，諸位沒聽清楚，那我就再說一遍——”

提高了嗓門，一字一句道“我姓秦，單名一個灼字，乃渙州之事的人證。渙州前刺史張裕是我拿下的，偽造與安王合謀的那份信件是晏傾親筆所寫，我親手蓋的印，盤龍谷數萬大軍喪命，亦是我帶人去收的尸，諸位可聽清楚了？”

嗓音清亮，在殿中陣陣回響。

一眾大臣們徹底傻眼了。

今兒這一個個大膽狂徒，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個頂個的膽大包天。

秦懷山試圖制止秦灼，急聲道“你不要命了！”

秦灼面如常，聲音極穩，“皇上圣明，秉公執法，不會有事的。”

反而言之，若是今日他們幾個出事，那君王定然昏庸無能。

皇帝聽出了這話中的意思，怒極反笑，“小丫頭好大的膽子！”

秦灼膽子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當即回了一句“謝皇上夸贊。”

殿中眾人頓時“……”

見過不要臉的，但沒見過不要命也不要臉的。

“你還真當朕是在夸你？”皇帝頭疼地抬手扶額，“你一介流，又小小年紀、焉能有此等本事，編謊話也要編的像一些。說！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秦灼看著皇帝，不答反問“皇上因何認定我在說謊？”

皇帝才年近四十，卻已兩鬢斑白，想來是皇位不好坐，天天懷疑誰在騙他、誰想殺他給愁得，才老得比誰都快。

不等皇帝開口，眾大臣便搶先道“刺史府里有多守衛？你一個臭未干的黃丫頭，能在百上千的侍衛保護中拿人？”

“就算渙州城當時真的群龍無首，你一個姑娘有什麼本事能讓渙州員聽你差遣？”

“還帶兵去盤龍谷給叛軍收尸，小丫頭片子，醒醒吧，做夢也不是這麼做的！”

秦灼聽到這些話，只是揚眉不屑道“你們沒見過，就能說別人肯定做不到嗎？”

眾大臣一下子都被噎住了。

皇帝正看他，滿為帝王威儀，沉聲道“你說你有做那些事的本事，如何證明？”

秦灼抬頭對上了他的視線，緩緩道“別的不說，只看朝中武將，無一人是我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