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

鶴行年從外進來前料想了種種，唯獨沒有想到還會有心看書。

沈離枝合攏書冊，把封面亮給他看。

封皮上寫著【九】。

這是本道家向往與天齊壽的長命書。

“旁邊有游記和異傳，比這本書好看。”鶴行年點評道。

沈離枝看這本書并不是因為好看，而且因為里面有各種匪夷所思的求長生的法子。

就好像之前聽路老神醫說上玄天一直在追尋起死還生之道，也與此類同。

“小國師什麼時候去過州的？”合攏書后，沈離枝就把書擱在了一旁。

小國師既然回來，這說明外面的事已經塵埃落定。

改變不了已落定的局面，更何況小國師可能不會想說。

如今還想要出去，也只能從他這里突破。

鶴行年環顧四周，這間屋子是他花費不時間力布置的，沈離枝看到后就能猜出大致的時間。

所以他也沒什麼好瞞。

“五年前。”

五年前……

沈離枝驀然被這三個字拉回到五年前。

從上京乘船而來的貴人，難道就是他們，是上玄天的道士。

事實上還沒來得及趕去碼頭，也沒見到所謂的貴人。

“你們來州做什麼？”

“他們是去做法事。”鶴行年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潺潺的水聲由急至緩，直到盛了八分滿后，他才移眸直直看著沈離枝，“而我，是為了你。”

“為了我？”沈離枝重復他的話。

可那時候才十歲，為了？

鶴行年彎起，“看來你真的把我忘得干凈。”

“……對不起。”沈離枝下意識蹦出的三個字。

鶴行年輕笑出聲，眸溫看著道：“沒關系。”

“……那你找到我了嗎？”

沈離枝并不記得，他們有見過，不過因為那一年的記憶太過混，所以也有可能是忘了。

“找到了。”鶴行年微微瞇起眼，狹長的灰眸晦暗，“但是我被人騙了。”

說到后四個字的時候，他的嗓音驀然放低。

“你姐姐騙了我。”他挑起眼，看向沈離枝。

和沈明瑤怎麼會牽扯上關系？！

沈離枝瞪大眼。

鶴行年還沒說完：“沈大人和沈夫人也騙了我。”

“所以，我沒能帶走你。”

“等等，你為什麼要帶走我？”沈離枝越發覺得事的發展離奇。

鶴行年用指尖把杯子推到沈離枝手邊。

“因為沈大人已經將你允給我，這個你也不記得了嗎？”

沈離枝倏然站了起來，一瞬間覺得太過荒謬。

裴……行？

父親向來喜歡裴家，而前后真真假假被許過的人也只有裴家兄弟二人。

那時候還小，也說不準是不是父親酒后的胡言語。

但是他們都說裴大公子當真了，就是被送走的時候還嚷著要把也帶走。

他被送走的時候才五歲，即便問過為何裴大哥哥好久沒有看了，也只會得到一些哄小孩子的話。

再也沒有出現在眼前的人自然會被逐漸忘記。

“可是你……”沈離枝太過吃驚，出手指著他的臉。

他和裴遠是兄弟。

是見過十幾歲的裴遠，所以沒道理會認不出裴行。

但是這張臉太不像了。

鶴行年握住出來的手，往前一拉在自己臉上，“老國師不喜歡我的舊臉……可是無論怎麼弄，這張臉也不會像那個他。”

沈離枝覺自己的手著一張假臉，皮是溫暖的但是卻仿佛沒有彈，是繃起的皮囊。

驚駭地想要收回手，卻無法。

“……什麼他？”

“玉兒，你難道不覺得我這張臉還是有點點像——太子嗎？”

第101章 然后 夜深了該睡覺了

沈離枝當真認真看了, 勉強要說像，是有那麼一丁點。

可老國師為什麼要把小國師變太子的模樣。

他喜歡太子？

顯然是不可能的事，他若是喜歡太子就不會針對他, 為難他, 還想著奪他的儲君之位。

還是說，他只是喜歡太子那張臉，那張臉像誰？

先皇后麼？

沈離枝不由打了一個寒, 遍生寒。

好像一個真相擺在眼前, 隔著稀薄的霧往里面試探。

但是那里面的東西未必是所能知道的。

一眨眼，模糊的視線又重新清晰起來。

眼前的鶴行年仰起頭, 靜靜凝視, 致地下顎像是優的鶴頸。

即便不像誰，他的這張臉也是醉玉頹山, 風華如月。

他玉面溫潤，長眉如柳，那雙罕見的灰眸恰好倒映著的臉。

就好像在他的視線里，除了再沒有旁的人, 旁的東西。

他是那麼虔誠地想要。

是他從兒時就一直帶著的執念，他想要得償所愿。

但是沈離枝卻給不了他想要的回應。

在他的目下，瓣蠕了好幾下, 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就好像還沒想好適合的說辭，也沒有想好怎麼面對。

“會為我難過麼, 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