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亓笙坐在廊下的藤椅上，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張口吃葡萄。

“哦。然后呢？”

按照殷瑾煦的要求，所有的下人侍從暗衛，包括翠屏宿墨、風尋風絮，全都退下了。

只剩下他們兩人。

殷瑾煦坐在旁邊的藤椅上，屏住呼吸微僵地等了半晌……卻不料亓笙的反應卻如此輕描淡寫。

他怔了怔，盯著亓笙的表，企圖從中看出些什麼。

可是亓笙語氣平靜，神平靜……

眼底深也很平靜。

膝蓋的料被緩緩攥。他不知道亓笙這麼平靜，是因為不信，還是……

“說話啊。”亓笙蹺腳了他的，“所以呢？你就不惜以作餌，接近那個宮？”

“……嗯。”

殷瑾煦閉了閉眼睛。

亓笙：“……”

扇子扇得更快了，深吸一口氣，“可只是個最尋常不過的宮。”

用得著殷瑾煦親自下場，犧牲相？？

還是說……

亓笙瞪大了眼睛，猛地坐直：“你到底以作餌了幾次？”

殷瑾煦：“……”

誠然，賽莎現在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低等宮，但上輩子，月娜公主利用西澤安在大殷的暗樁，將賽莎與大殷的一個沒什麼存在的冷宮宮悄無聲息地天換日。

并制造偶遇，讓殷思珞將帶出冷宮，逐漸取得殷思珞的信任……

但西澤安在大殷皇宮的暗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前就埋下了。

這麼多年都未曾啟，跟尋常的宮人別無二致。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殷瑾煦尚未發現端倪。

所以他才想在賽莎上尋找一些突破口。

事到如今，他無法再瞞。

明明是在夏夜，殷瑾煦卻覺渾的凝固住了一般，上陣陣發冷。

“數不清了。”他結滾了滾，怔然著自己的手。

自從他發現自己會讀心之后……

就用讀心得到了許多。

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上輩子的事了，那些夢魘如影隨形，每時每刻都死死掐著他的心臟無法呼吸。

也就只有認識起笙之后，那些夢魘才了許多。

所以哪怕碎骨，魂飛煙滅……他也要保住大殷，保住他在乎的那些人。

可是讀對方的心的前提是，得相。

亓笙倒吸一口涼氣。

……還誠實？

但并不相信他會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惜一切代價的人。

而且書里的殷瑾煦也不是這樣的啊！

亓笙皺了皺眉，“你還有事瞞我。”

默了片刻，他啞著嗓子開口。

“……我重生了。”

亓笙：“？”

“還會讀心。”

亓笙：“？？？”

這是他所有的底牌，如今盡數給了亓笙。一顆滾燙的淚珠從殷紅的眼尾落，砸在了的手背。

他絕地捂住眼睛，卻沒能捂住明落的影。

“對不起……”

“我已經仔細將過的地方洗干凈了……”

晚風吹廊下的燈籠，燈搖曳，人落淚。

亓笙盯了他良久。

嘆了口氣，輕輕抱住了他。

安靜的夜里，心聲順著接的傳到他的耳中。

【原諒你了。】

【傻子。】

*

完景寧正猶豫如何勸亓鳶之際，殷思珞的賞賜流水般送他的殿中。

那一堆堆金銀財寶，閃瞎了一眾日日盯著完景寧羨慕嫉妒恨的妃嬪的眼。

就連布和都忍不住嘆道：“又是勞心傷神地為您解讀，又是送您這麼多賞賜……看樣子帝是對殿下了真心了。要不殿下，您就從了帝吧？”

完景寧：“……”

服下解藥的完景寧生龍活虎——雖然傷到了些肝腎，但太后也在幫他調理了。

他抬腳將不著調的布和給踹了出去。

這些分明是帝找他幫忙的好費……且提醒他趕行呢！

完景寧嘆了口老氣。

夾在中間的他很難辦啊！

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完景寧最終決定在晚上的時候去找亓鳶。但他沒想到，亓鳶的心似乎……

不太好？

“怎麼了亓姐姐？”完景寧眨了眨眼，一臉茫然。

誰這麼大膽！

竟敢惹他亓姐姐！

亓鳶嘆息，“那混蛋還有手腕。”

“……啊？”

“這才一會兒沒盯著，竟把阿笙哄好了。”

父親雖然沒說什麼……但是碎了三對新盤的核桃。

完景寧有些意外，但想起他的任務，完景寧清了清嗓子，“那個，攝政王其實也好的吧？”

“也挑不出什麼缺點，對你妹妹也好……要不就不管他們了唄？”

“況且他們孩子都有了呀！總不能讓你的小外甥沒有爹吧？”

亓鳶挑了下眉，“小傻子，你站哪邊兒的？”

完景寧：“……我才不傻！”

干嘛這樣他！

他很聰明的好不好？！

亓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你不傻？不傻能早上收了帝的好，晚上回來幫弟說好話？”

完景寧：“……”

完蛋。

被看出來了。

他摳手，小聲道：“但是……但是我真的覺得攝政王不錯的。”

其實倒也沒那麼排斥那個男人，重點是亓晝。

可是……

“他跟別的人不清不楚的，這絕不能原諒。”亓鳶抱臂靠在墻邊，眸微暗。

“……那怎麼辦？”

亓鳶思索，“父親說，男人掛在墻上才會老實。”

完景寧倒吸一口涼氣：“……難不，殺了他？”

“那倒沒必要。”亓鳶頭痛扶額，而且阿笙也會傷心難過……

“還是閹了吧。”

完景寧：“？？？”

雖然他跟殷瑾煦沒什麼，但此時此刻，同為男人，他十分同。

所以回去之后，見到等候的晴兒，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

“要不，還是讓攝政王換個人喜歡吧。”

……太可怕了。

晴兒：“？”

攝政王這才剛跟準王妃和好呀！

晴兒微微傾，作出認真聆聽狀：“貴妃何出此言？”

完景寧言又止，有些糾結。

雖然他心地善良，愿意幫一幫他們。

可他泄……

亓姐姐會不會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