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醒來，宋婉月果然在桌上看見了蛋布丁。段柏庭向來都是說到就能做到的那一類人，并且執行力很快。

布丁是烤過的，用勺子輕輕一，上面那層烤到薄薄的焦脆被開。發出細微的破裂聲。直到出下面爽的布丁。

覃姨笑著和宋婉月說：“一早就起來做這個了。”

段柏庭在一旁喝著咖啡翻閱財經日報，語氣很淡： "醒得早，無事可做而已。"

仿佛這一切不過是他無聊閑暇之余，隨手做來用于打發時間的。宋婉月才不理會他的口是心非。

拿著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口中。香甜，口即化。

宋婉月一手拿勺子，單手托腮，盯著段柏庭那雙手看。

和宋婉月不同。他對食沒太大要求，清淡干凈就行。雖說對食材挑剔了些。

宋婉月時常會想，他可能是在人類進化的時候，直接跳過了諸多步驟。譬如正常的喜怒哀樂，譬如口腹之。

早飯基本上一杯黑咖，兩片黃油吐司。

宋婉月看他慢條斯理地握著刀叉將吐司切小塊，作間，指骨頂著那層皮，和隆起的淡青筋絡，仿佛是蜿蜒起伏的山脈一般。

或許并不，也可以說是早起沒有胃口。

他其實一直沒有吃早飯的習慣，是因為宋婉月喜歡坐在餐桌旁食的覺。或許是為了陪，也或許是，為了能夠占用早起用餐的這十多分鐘。

宋婉月就這麼盯著他的手，看的有些神了。他就是用這雙好看到堪稱藝品的手為做的蛋布丁嗎。

靜香總說是重度外貌主義，淺到從不關注別人的在。讀書時期那點青的暗史，也僅僅是因為對方長得的眼。

若是段柏庭高中和在同一所學校，肯定會對他一見鐘。

毫無疑問，自己當時還是個沉浸言小說和偶像劇里的純。完全抵擋不了段柏庭這個類型。

許是注意到的視線，段柏庭的作稍有停頓，又加快了些。

將那些吐司全部切小塊。這反常舉弄得宋婉月愣了愣。待他擱下刀叉，將餐盤放到面前，就更懵了。

抬頭看他。

卻見男人

拿起白餐巾，細致地拭起手指： “早上可以多吃些，但不易過飽。”并非說教的語氣，但難免沾上些語重心長。

宋婉月反應過來，是以為自己是饞他盤子里那塊吐司?

我饞的明明是你的手!!

宋婉月在心里囂一通，面上卻乖乖點頭： “哦。”

一份蛋布丁，一杯牛，又將段柏庭的那份切好的吐司給吃了個干干凈凈。宋婉月終于理解了段柏庭剛才那番話的用意。

一早上可以多吃些，但不易過飽。

上午在事務所跑了好幾趟廁所，roman過來關心： "吃壞肚子了?"

搖搖頭，說話聲音有氣無力：“吃撐了。”roman笑了一下，回到辦公室，再出來的時候，給拿了盒健胃消食片。

律所的工作比在談一的時候要多，因為汪老先生的那個案子，宋婉月跟著roman跑了好幾趟法院。

這案子不復雜，很多證據也是對他們更有力一些，所以打起來并不費力。宋婉月在里面旁聽，還不忘做筆記。

之后的聚餐，roman瞥一眼無名指上的婚戒： "可以帶家屬。"

這話聽著像是對的無上榮恩，宋婉月卻笑了笑： "可惜了，我的家屬討厭聚餐。"

平時那些飯局他都是能推就推，實在不能推的，也是敷衍走個過場。更不用提他們律所部的聚餐了。

roman眼前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臉，了然點頭，確實。一看就不是什麼平易近人的主。

"你可得去啊。咱們律所缺一不可。"

宋婉月當然會去，這可是來律所后，經手打嬴的第一個案子。雖然只是個負責打下手的。

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收拾好東西，宋婉月給段柏庭打了電話，第一時間和他炫耀。段柏庭那邊很安靜，也不知是在什麼地方。所以他短促的笑也尤為明顯。

"是嗎，恭喜。”他說， “我今天早點回去，給你慶祝一下。"

宋婉月又帶了那麼點憾： "今天要聚餐。"

段柏庭說話時，有輕微鼻音：“嗯，別喝

酒。結束了我去接你。”

電話掛斷，他將手機遞給一旁的書。

側跟著幾個人，同樣的西裝革履，遠是才選址待開發的土地，他今天正好來附近辦公，所以順道看一眼。

陪同的那幾個是項目負責人。

本來在段柏庭的不形于的淡漠之下，幾人都有些局促。呼吸都盡量放的平緩，唯恐說錯了什麼。

在段柏庭面前，再會察言觀的人也失了用武之地。忐忑不安之時，一通電話解救了他們。

雖聽不見對方的聲音，但看段柏庭的眼神變化，大概也能猜到。必定是人。

眼神和聲音一同溫和下來，遠談不上似水，至和剛才相比，天壤之別。

傍晚時間，roman在附近餐廳定了位置。海鮮自助，人均一千，也算是大手筆了。

宋婉月對海鮮沒什麼太大興趣，吃了點手握，就著一杯麥茶打發時間。桌上那些老前輩們聊起過往的一些案子，他們幾個剛行沒多久的新人聽得津津有味。

其中就包括宋婉月。

大千世界，不乏形形的人。什麼離奇的案件都有。中了幾百萬的彩票，結果在領獎前一天彩票被好友走。養了十年兒子，發現不是自己親生的，是他父親的。

一樁樁一件件，狗到不像是真事兒。

江律見桌邊這幾位一臉震驚的年輕新人，笑道： “這才哪到哪兒，等你們在這行業待久了，比這個還離譜的都能見到。"

他倒了杯酒，站起，說一起干一杯。

宋婉月喝不了酒，提前說過了，江律也不勉強，讓以茶帶酒。杯子里裝的是飲料，好喝的，微微酸酸甜甜，還帶一點輕微的辛辣。

看了眼時間，八點多，還早。

外面開始下雪，下午開始下的，這會兒就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白的，有些刺眼。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了一眼。

同事提到圣誕節，恰好是周末，問打算怎麼過。“要不公司搞個團建?”roman笑著提議。那些上司們面贊許，新人則滿臉抗拒。最煩這種占用放假時間搞團建的，偏偏又不好說什麼。

r />

想。

吃飯的地方在糧渠胡同，聽名字好像接地氣，但消費水準卻一點也不接地氣。

外面清一停著各式低調豪車，車牌后全是零，要麼是連串的一。白底黑字的，黑底白字的。無一不彰現著來這兒吃飯的客人，其份之顯赫。

宋婉月其實是第一次來這里，黑墻灰瓦，風格嚴肅又沉悶，倒像是段柏庭會來的地兒。

飯畢，roman說還得再去見一個人。其他人都散席離開，他點了幾個和這個案子有關系的人。

"汪老先生就在隔壁的茶館，聽到我們也在，說要當面道一句謝。"

宋婉月在心里慨萬千，要當面和他們道謝，聽著好像誠意滿滿。卻是讓他們去到他跟前，去聽這一聲謝。

心里別扭，覺得有種他賞了，他們就得雙手去接的意思。

roman知道在想什麼： “在這個位置待了這麼多年，多都會有些架子。”

宋婉月點點頭，沒說話。

覺得自己長了不。若是以往，早就扔下一句“我累了”就自行離開。

誰去管一個老頭。

如今倒是學會了忍氣吞聲，乖乖聽話。

茶館今日唱了出《桃花扇》,戲臺子上的演員聲聲耳。一行三人，服務員帶著他們來到天元歸號包間。

厚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老爺子正摘了眼鏡，拿紙巾淚。這個角度無疑是最佳觀戲。

宋婉月在心中嘀咕，看來老爺子還是個中人，看個《桃花扇》都能哭這樣。待在桌側落座，老爺子讓人上了茶，重新戴好眼鏡： "見笑，人老了就是有些敏。"

roman表示理解： “心善之人才敏。可往往總是太顧及邊人的，而忽略了自己。”

這番話深得老爺子的心： "年輕時便這樣，想不到老了也不見長進。""好人有好福，您這樣的，必定有大福。"

包廂一眾笑聲，老爺子中氣十足。宋婉月不由得在心里為roman鼓掌，這巧舌如簧的水平，就算不當律師，照樣不死。

宋婉月這才有心思打量一下四周，包廂人并不多，老爺子上次

那個隨行書已經不在了。偌大包廂，只有四五個人。

都是低調的打扮，上的穿著面料做工格外考究，卻看不出牌子。

這家茶樓也沒多起眼，燃著的熏香，價格卻不便宜。宋婉月能聞出來。

汪老先生的目更多的是放在宋婉月上，笑里有些意味深長，但又沒說什麼。

宋婉月自然是沒注意到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正好低頭去看了。段柏庭發來的。

——快結束了嗎。我過去接你?

宋婉月抬眸看了眼已經融進去的roman,果然能功的人，不管在哪都游刃有余。

嘆了口氣，回他的消息。

——估計還得一會兒。

——roman在陪老人家喝茶，我也被迫一起陪老人家喝茶。——你在干嘛呢。

那邊很快回了。

——

—陪老人家喝茶。

宋婉月不滿撇，居然還故意逗。。

放下手機，飲了口茶，帶著點花香，在口中回甘。

同事低了聲音靠近旁： “還得在這里待多久啊，我可不想浪費時間聽roman拍老頭子馬屁。今天還預約了做甲的，時間都過了。"

宋婉月又何嘗不是同樣的想法。這會本該枕著段柏庭的肩膀，躺在他懷里。而不是聽roman拍老頭子馬屁。

又喝了口茶，把那無名火給下去，恨不得當場就拎著包走人。

頭暈得更明顯了，察覺不對，問同事： “剛才咱們喝的那飲料該不會含酒吧?”同事不以為意： "度數很低，而且含量也。小孩都能喝。"心中不好的預了真。

宋婉月沉片刻： “我吃酒心巧克力都會醉。”

同事： "……難怪我覺得你臉越來越紅，還以為你對老頭有好。"

好冷的笑話。宋婉月真的扯了扯角，配合的笑了笑。就是笑聲有些干。

不過的酒量好像稍微有了點長進，雖然只是從負數到0的變化。但這細微的變化勉強能讓在該清醒的時候保持清醒。

包廂門

此時從外面被打開，那很淡的茉莉香飄到宋婉月這兒，被敏銳的捕捉到了。是常用的一款香水，偶爾也會往柜噴一噴，所以服上難免會沾染一些。

坐在外側，靠門的地方，不起眼的小角落。男人進來時，明顯在側停了一下。

雖沒抬頭，但也能夠到，必定是個材高大的男人，連頂燈投映下來的都被擋了去。不過也只是片刻，男人從容地走回自己座位。

大約是在為他出去了一會兒，包廂里就多出幾個人來做解釋："前些日子和你提過一的司，就是這位律師替我打嬴的。恰好剛才聽說他們就在附近吃飯，所以來道個謝。"

"是嗎。"

稍顯沉冷的男聲。

宋婉月瞬間就抬起了頭。果然撞進一雙深邃悉的眼里。

段柏庭解開外套前扣落座，樓下戲臺子的戲又換了。

他端起茶盞淺飲一口，目只在宋婉月上存放須臾，便自然挪開。仿佛只是偶然間掃過，恰好在上停留了幾秒。

同事的聲音再次在耳邊傳來：“我去，這誰啊，這麼帥。”

宋婉月想到段柏庭剛才回復的話。

居然不是在逗，是真的在陪老人家喝茶。而且還是同一位老人家。

想來是上次偶然見了，老爺子便約了這個局，因為是長輩，段柏庭也不好推遲。誰知道這麼巧，在這兒見。

桌上擺了些茶點，模樣致，但看完整度，應該無人過。唯獨老爺子面前那盤龍井了些。段柏庭手臂搭在圍欄上，子斜坐，長疊，似在專心欣賞一樓大廳的戲曲。

宋婉月抿了抿，剝了顆花生，恨不得用手里的花生米砸他。

雖然的確說過不希讓律所里的律師知曉他們的關系。畢竟roman好像認識他。

可也沒說要他裝作和自己不啊!還只讓看一個后腦勺。哼，裝什麼清高呢!

宋婉月心中憤憤，老爺子卻不知怎的，將話題轉到上來。明明方才他自個兒才是主角，周圍奉承，他淺淺笑一下，再客氣謙虛兩句。

/>

突然被夸，宋婉月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整理的工作，換了律所其他人也可以做。頂多是有些苦勞而已。何至于他說的這麼勞苦功高。

“聽說你是滬大畢業的?高材生啊，長得漂亮，人還聰明。瞧著也機靈，真是后生可畏。再過幾年就能趕超小周了。"

roman也在旁笑著附和： "興許都用不著幾年。"宋婉月臉惶恐，怎麼越夸越離譜了。

段柏庭不知是何時收回的視線，他坐正子，隨手撥了下茶蓋。雖然從頭到尾都沒加過這場夸贊中。但角上揚的弧度，還是顯而易見的。宋婉月遲疑了會，看他臉上的笑。越看越悉。

小時候陪爸爸出去吃飯，飯桌上那些長輩夸時，爸爸也是同樣的笑。

宋婉月臉難看。

這人該不會是想當爸了吧?

同事湊到宋婉月旁，小聲為擔憂:“這老頭怎麼一直夸你，他該不會是看上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