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風停雨住。

那群不知哪裏來的兵匪已經離去，留下一個滿目瘡痍的小山村。

楚昭和阿傲一起送老人家下山，幫忙將老婆婆下葬，又把淩的屋子收拾好。

那三個兵匪的被他們扔到了山崖下，過不了幾天，就會被野啃噬幹淨。

誰都沒發現他們殺了人，因為遭了劫難的村民們全都在滿懷悲痛地收拾自己破敗的家園，甚至都沒時間為死去或被抓走的親人好好哭一場。

也許已經哭過了，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他們的眼淚已經流幹了。

無論如何，日子總要過下去，所以隻能強忍悲痛收拾殘局，把這苦難的人生繼續下去。

至於下一次苦難什麽時候來臨，他們也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們如螻蟻般弱小，除了默默承又能如何？

也許會有一些不甘等死的人，憑著一腔孤勇揭竿而起，拉上一群誌同道合的人去拚，去打，去抗爭，去討伐。

但大多數時候，他們本不知道該打的是誰，該討伐的是誰。

最後往往又因為沒學問，不懂戰略，人心不齊，還沒做大就被府當作匪寇剿滅。

百姓，從來都是世之下最大的犧牲品。

楚昭這樣想著，卻已不像昨晚那樣到沮喪和無力。

現在確定了目標，渾都充滿了鬥誌。

要回去，像個戰士一樣，殺回靖南王府，奪了狗男人的兵權。

要回到雲州，再走出雲州。

要打到京城去看一看，看看那幫孫子到底在幹什麽。

要問問那幫孫子，是怎樣把辛苦打下的江山敗壞完的。

當然，前提是真的是羲和帝的話。

可如果真的是羲和帝，說明白無常沒有騙。

那麽，蕭馳真的也回來了嗎？

他在哪裏？

要是能找到蕭馳，與他聯手，何愁大事不？

該死的白無常，他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

他說會讓黑無常再來，黑無常真的會再來嗎？

楚昭突然有點迫不及待。

午後，兩人辭別悲傷的老人家，給他留了些銀子，便踏上了回雲州的歸程。

來時為了躲避慕容驍的追蹤，兩人基本不敢走道，回去時再沒什麽顧慮，全程走道快馬加鞭。

幾個日升月落之後，兩人又回到了泰來縣境。

楚昭在這裏停下來，去鴻雁客棧找鐵錘姑娘。

鐵錘姑娘看到，又意外又驚喜，問怎麽又回來了。

“我有別的事要做，涼州暫時不去了。”楚昭看著這個滿臉歡喜藏都藏不住的姑娘，對鄭重道，“我專程從這裏走，就是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做事？”

“我願意。”鐵錘姑娘答得沒有半分遲疑。

楚昭笑起來：“你都不問我是什麽事嗎？”

“這不重要。”鐵錘姑娘說，“我就想跟著你，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比打鐵還有意思。”

楚昭啼笑皆非：“那你舍得你爹嗎，你爹會答應你跟我走嗎？”

“沒事的。”鐵錘姑娘說，“我爹已經可以下床活了，他逢人就說你是神醫，對你十分欽佩，我去和他說，他肯定會同意的。”

“那好。”楚昭點點頭，“我先回去把事安排好，你和你爹說好之後，就在這裏等著我，過段時間我派人來接你。”

和鐵錘姑娘說好之後，楚昭又去西山找了張行舟。

張行舟對的去而複返同樣驚詫不已，但楚昭並沒有向他詳細解釋。

楚昭說：“靠近停雲關的地方有座山淩雲山，山上有個淩雲寨，我寫封信給你，你拿著信去找那裏的二當家，將他們收你的麾下，還有，你去雲州的時候，記得帶上鴻雁客棧的鐵錘姑娘，靖南王若問起，你就說是那姑娘自己要加你們的。”

“為什麽？”張行舟滿肚子的疑問，最終都化這三個字。

“你現在不用問，到時候自己就明白了。”楚昭說完便轉離去，臨走想到什麽又問，“那個曹軒呢？”

張行舟微怔，神黯淡下來，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簡短回道：“他走了。”

走了？

楚昭意外挑眉，見他眉宇間似有痛苦之，便也沒去追問那個“走”字的真正含義。

“走了好，不是一路人，強求不得。”模棱兩可地說道，“你再耐心等些時日，一切都會好的，我也先走了。”

“……”

張行舟沒再吭聲，怔怔地看著驚鴻般來去匆匆的背影，不自覺握了藏在袖中的桃木太極符。

這些天以來，他一直把桃木符帶在上，如果不是這個符，他會忍不住懷疑那兩日的經曆是一場夢。

現在，這人又出現了，不但知道他要去雲州，還讓他帶上別的人一起。

要幹什麽？

不是靖南王的逃妾嗎，這些人和事，與有什麽相幹？

楚昭安排好一切，和阿傲繼續趕路。

隔天上午，兩人到達停雲關。

著那道巍然矗立的城樓，楚昭不慨萬千。

逃出停雲關的那天，以為自己從此自由了，要和阿傲一起遠走高飛，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時想，造反是梟雄的事，濟世是聖賢的事，劫富濟貧是俠客的事。

一個弱子，免費給窮人看病就是能為這世道做的唯一貢獻。

誰能想到，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思想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在，要放棄自己的自由，為了千千萬萬人的自由，重新回到費盡心機逃離的地方。

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值不值，但必須這樣做。

這世間，總有一些人，生來就要做不平凡的事。

就像謝乘風說的，他雖是方外之人，卻不能在世來臨時將自己置世外。

也不能。

這一路行來，無論是藥鋪裏的垂危之人，還是山寨裏被擄的姑娘，都不能視而不見。

見不得壞人作惡，也見不得窮人苦，明知無濟於事，也要出錢買下被賣的孩子，隻因不忍看那母子分離的場麵。

想，讓認清自己的心，窺見世的端倪，就是這場逃亡的意義所在吧！

隻有親眼看到了，親經曆了，才會義無反顧地回來，擔負起拯救天下的重任。

不然的話，別說是兩個無常鬼來遊說，便是閻王爺親自來勸，都未必心甘願地接。

當年的羲和帝，以子之平定戰，建立盛世王朝，出發點會不會也和一樣？

所以，真的是羲和帝嗎？

如果是羲和帝，這與生俱來的醫，又該如何解釋？

楚昭想不通，便不再費心去想，隻能寄希於那兩個神出鬼沒的無常鬼，什麽時候再來夢裏為解開疑。

經過上次的土匪事件後，停雲關的守兵對過往行人的盤查更加嚴格。

好在楚昭提前做了準備，讓來鴻找關係幫開了兩張路引，和阿傲一起扮作尋常夫妻順利過關。

關後，楚昭沒急著趕路，拐了個彎去了曾經救過人的那個縣城。

要去找王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