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草覆蓋的巖石構筑起數十米落差。

高崗頂上，唐星晴放縱坐騎，并不急于超越。

借著迎面，四位俠客將的容貌看得清楚。

材高瘦，雙纖長。

一點金鈿印在眉心，及腰長發黑緞般飄在后。

單看面容，分明只是位年輕貌的大戶人家小姐。

但不管如何，只憑側或背或懸的五把劍，其份就無可置疑。

“千點星”唐星晴。

淮國四百萬人口如今絕無僅有的兩位天驕之一。

“唐小姐，何苦如此相？”

斗笠客艱聲發問。

他注視著那四把沒有劍格、劍柄的奇形短劍，又瞥了眼自己雙刀刃上米粒大的缺口，手心沁出汗來。

“我已接王庭印信，任千面風正七品武。”

唐星晴平聲回道。

“先前追你們的，本就是我的下屬。”

四人無言，連鞭打馬。

但凡馬如何快得過異種？

龍須輕快躍下山巖。

斗笠客知道拖延不得，離隊伍。

“你們先走，我來阻！”

他大喝道。

三人正在猶豫，又聽到怒吼。

“若我陷在這娘皮手里，還要靠你們救我！”

他們于是不再猶豫，轉往西南。

唐星晴無言哂笑。

四劍之一橫攔住斗笠客。

龍須打個響鼻，徑直提速，便要直取三人。

這時候，一聲喝罵先追上來。

“千點星，伱為虎作倀，良心被狗吃了嗎？”

跟著罵聲的是道梭鏢。

龍須到嚼子一，緩下腳步。

自然不是因為危險。

“雙刀奔雷，吳元。”

唐星晴偏頭讓過鐵鏢，回頭看向吳元。

“我助的不是虎，是淮國的王。”

眉間微冷。

“他不配為王！”

吳元怒吼一聲。

“淮國萬民，誰要他作王？！”

他一刀劈開劍虹，還要說話，便被第二把劍住。

唐星晴的每一把單劍都有渾然巔峰的速度與力道。

由于不需要人手握持，沒有步法走位的限制，其劍法比尋常劍客還要更加凌厲。

“雙刀奔雷”是天人級的好手，在中州過來的俠客中實力排的進前三。

然而此時只兩把短劍，就把他得進退維谷。

“王業所，何時靠的是擁戴？”

唐星晴看著被一團劍圍住的獵，哂然發問。

“從來是力量。”

單手結印，出邊懸浮的第三把劍。

五招之，吳元便肩頭，單刀落地。

戰局稍歇。

“淮三郡，除了風云頂上那位，還有三大世家共五位元磁，先天更是不止雙手之數。”

唐星晴五指虛握。

“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我一人是做不了什麼。”

吳元垂著一臂，另一只手仍握刀不放。

“但三郡不及九州，人心自有指引！”

“先是段天南來了，再是古意新來了，現在赤沙洪范也來了……”

“你盡管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不過須知他們要贏你，就和你贏我一樣容易！”

他說著橫刀發笑。

唐星晴五指發力一攥。

三劍閃電般激，一招開出六個。

吳元的第二把刀墜下。

他頂著如疼痛，腰撐在馬上。

“段古二人年歲長我太多，現在的我確實差得遠。”

唐星晴的聲音有了明顯波。

“可洪范與我同是天人，年紀也相仿。”

“他憑什麼？”

吳元沒有見過洪范。

但他理所當然能答。

“因為天驕榜上他排八十一，你排九十八。”

唐星晴聞言，徹底繃不住容。

“我與他同期上榜，境界相同，位次之差不過是解天機隨筆！”

“洪范打贏排名一百的蘇佩鋒，還是靠的兵優勢——其戰力大半來自沙世界，炎流功不過三品，破天人又能提升多？”

竟是說得氣急。

“你等庸人，不過人云亦云罷了！”

被拋在遠的千面風騎士此時趕來。

唐星晴不再多言，讓手下替吳元包扎捆綁。

“別讓這人死了。”

“今天走了的那三個，還要靠他引回來。”

吩咐一句，當先驅龍須回程。

眾人策馬，隨之爬上丘陵。

夕正西下。

吳元回頭看了眼同伴遠去的方向。

幸而看不見人影。

唯有淮國的云天，一如既往的浸于中。

······

自早先第二次離開牛頭山，洪范一路走走停停，經過了四座城、六個縣。

期間他遇到了十一伙土匪，最終只在忍無可忍時取了五條人命。

淮國這種世，民與匪、搶人與被搶，本就是隨時變換。

僅靠一把快刀，殺不出個太平世界。

轉眼，七月初十。

洪范終于到了端麗城。

速度如此緩慢，其一是他不急著趕路。

其二也是為了安全。

端麗城乃安民郡首，唐家世居之所。

淮國五位元磁宗師之一的“微云瘦雨”唐游，便出自唐家。

此時恰聞唐瘦雨在王城，洪范便尋僻靜翻墻城。

端麗城丘陵環圍，地勢平坦。

以其五丈高墻、四十萬人口，哪怕縱論九州，也堪稱雄壯。

至于城中面貌，自是遠超龐縣。

洪范進來先逛的是米店，得知米價一斤六文。

再問了街口等活的閑漢，得知人工一日三十文。

兩個數字與西京比，還稍低些。

穿了兩條街，洪范甚至見著了乞丐。

這是個發與絡腮胡連片的方臉漢子，盤坐在土里，渾裹著斗篷，打著豬扇子骨制的敲板，堵在家布匹店前唱詞。

“你不給，我不怕，唱到來年五月夏……”

“你不給，我不走，唱到來年九月九！”

店家著不給。

這乞丐見狀來了勁，正要再唱，卻被一道低喝打斷。

“哪來的慫貨，搶額的地頭？！”

話音出自另一位斷了的乞丐。

他沿街邊樹蔭穿行，獅子般撲將過來，里念念有詞。

兩個乞丐戰作一團，互相拉扯胡子頭發，竟是龍虎猛。

洪范于是知道端麗城里的景還不錯。

這也不難料見。

畢竟是唐家族地所在，哪怕要替王庭供人，大可往下攤派。

剩下的午后時，洪范都在市集里消磨，得了不消息。

譬如唐家天驕了千面風，為王庭效力。

譬如百勝軍今年已二度襲城，雙方各有傷亡。

戌時一到，商鋪聞哨閉市。

洪范隨著人流離開。

端麗城是有客棧的。

但洪范沒有傻到去住。

他尋了個大戶人家的廚房用飯，而后在柴房打坐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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