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遍地寒霜。

知青點卻人心躁。

姚雨走到男知青宿舍門口，從懷里掏出掌大小的地瓜，沖沈錦文遞了過去，“沈錦文，我只能拿出這些了，你就讓我進去，聽一會今天的故事吧。”

沈錦文講的故事實在是太好聽了，簡直讓人罷不能，聽了上一段就想下一段，不聽都睡不著覺，就是有一點不好，想要聽故事，得需要門票，可既沒有家里寄的罐頭，也沒有錢買水果糕點，只能。

這半截地瓜，還是趁著上工的時候，揣懷里昧下的，要是被大隊知道糧食，指定饒不了。

沈錦文半掀開眼皮，掃了眼面前黑瘦黑瘦的姑娘，不冷不熱道：“我要是就這麼放你進去，怎麼給旁的知青代啊，畢竟他們可都的全款。”

姚雨聽他冷淡的語氣，心中一沉，但還存著一微末的希，畢竟風流倜儻如沈錦文，對待知青一向溫好說話。

出滿是凍瘡的手，拽了拽沈錦文的袖子，學著記憶中宋英撒的調子，出一抹討好的笑，“沈大才子，你就通融通融我嘛，我保證不跟別人說。”

“都說了不行了，你怎麼還這麼不要臉。”

后突然響起一道尖酸的唾罵。

姚雨嚇了一跳，著脖子回頭，正對上宋英燃燒著兩簇怒火的大眼睛。

見宋英出現，沈錦文沒耐心繼續跟個丑丫頭糾纏，趕下上穿的軍大，招呼宋英進屋，親熱的不行，“屋子里燒著爐子，快進來暖和暖和。”

宋英跟姚雨肩而過的時候，腳步一頓，用銳利的眼神，將姚雨從頭到腳掃了一遍，譏諷道：“錦文好心給大家伙講故事，冒著多大的危險，頂著多大的心理力，就收一點吃食，這你都推三阻四的，真是自私自利。

既然沒錢，那你也別聽什麼故事了，去大門口放哨去，有人過來學兩聲狗。”

姚雨垂在側的拳頭，越攥越。

宋英本沒有拿當朋友，而是當丫鬟使喚！

高興的時候，給幾口吃的逗逗，不高興的時候踐踏的自尊，打心底里看不上！

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狗，隨意就能被打發！

還有沈錦文，憑什麼對別的知青溫紳士，對如此冷漠嫌棄，不就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就跟染上什麼臟東西一樣，簡直是區別對待！

這對夫婦！

姚雨被不甘跟憤恨沖昏了頭腦，一陣冷風吹來，腦海中靈一現，突然裹了單薄的小襖，撒丫子往外跑去。

陸家偏房。

線暖黃。

王夏荷局促不安地看著宋：“我、我跟大丫，真的能睡在這里？”

宋在炕上鋪棉被的作一頓，回頭笑著說：“被罩是新換洗的，也剛曬過，就是不是新棉花，您別嫌棄呀。”

“不不不不不……”王夏荷慌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話都說不利索了，長這麼大，都沒住過這麼干凈齊整的屋子，怎麼可能會嫌棄。

宋一把握住王夏荷連連擺的手，“二姨，您別怕，也別多想，就把這當自己的家，等您什麼時候住夠了，就讓阿荇哥給您在陸家周圍，蓋幾間屋子。”

王夏荷一聽，哪里樂意，“不行不行，太麻煩了，我一個寡婦，會讓你們被人笑話的，本來說好的，住一晚我跟大丫就離開。”

宋安的拍了拍的手，上邊的老繭，比老樹皮還要糙，足以可見這個勞碌半生的人有多麼的可悲可憐，“離開？您哪里還有地方可去啊。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多為大丫想想啊，難不您還要帶著回老王家，等著被賣掉嗎？

還有，寡婦怎麼了？領袖都說‘人能頂半邊天’，十五歲的劉胡蘭都能勇敢的反抗惡霸地主，為國壯烈犧牲。寡婦并不丟人，丟人的是滿肚子封建糟粕的老頑固！

二姨！您不能再這樣了，您是大丫的頂梁柱，您得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好好打那些瞧不起您的臉，眼睛長在前邊，就是提醒人要往前看，您說是不是啊？”

從來沒有人跟王夏荷說過這種話。

從小到大接到的教育，以及的環境，都在告訴，克死了男人，還沒給男人留脈，不配為一個人，甚至沒臉活著，走到哪里走到哪里都會被指指點點，無論干什麼都必須帶上“貞潔”的高帽。

但現在，卻有一個漂漂亮亮、白白凈凈的小姑娘，握著的手，鄭重地告訴，寡婦不丟人。

王夏荷心里熱乎得不像話，眼淚不由自主順著滿是細紋的眼角下，不好意思地側過頭，趕用頭上戴著的頭巾了眼淚，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宋無聲嘆了口氣，將空間留給驚嚇一天的母，說了句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就推門出去了。

仰頭看著沉涼如水的夜，心中無限慨。

麻繩專挑細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上輩子陸老爹病死后，村里關于陸悍荇是災星的謠言甚囂塵上，所有人就跟避瘟神一樣，對陸家唯恐避之不及，陸老爹下葬都沒人愿意幫忙，關鍵時刻，是王夏荷母，來幫著收殮了棺木。

誰對陸悍荇好，就會加倍地報答回去，況且也是真心覺得這娘倆可憐，想拉們一把。

正這樣想著，富貴突然沖外面汪汪了起來。

“小宋知青……”

一道刻意低的聲傳來。

宋擰眉走到門后，“誰啊？”

“是我，姚雨，我有點事跟你說。”

宋沉一秒，開門閂，將木門打開一條，只有姚雨一人。

姚雨趁機鉆進來，著手，沖手心哈著熱氣。

宋見上服穿的單薄，領著進了西屋，倒了一缸子熱水遞給，“有什麼事說吧。”

姚雨雙眼發亮，興無比：“沈錦文帶頭傳播穢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