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小甜妞[七零]最新章節

孟麗雲一手牽著唐棠,一手按著從劉二胖媽媽那裡借來的牛皮包,腳上一雙豬皮鞋踏在路上噠噠噠地響,又好看又神氣。

娘倆兒走到門衛室，孟麗雲笑道：「同誌,借一下電話。」

門衛是個中年人,估計有點老花眼了,瞇著眼兒正在看報紙,眼皮都不抬，說：「短途兩，長途五。」

電話機數量,大家打電話都是去用公家的，像是國營商店、大的家屬院或者一些機關單位，至於多錢一分鐘，那就看人家定多了,反正你打不打,好多地方打電話都要排隊呢。

孟麗雲爽快地掏出一塊錢，「行,我打長途。」

電話是裝在鐵皮盒子裡的,聽筒可以隨意拿,但是按鍵的那一邊被鐵皮扣住,外頭上了鎖，門衛收了錢，拿鑰匙開了鎖。

孟麗雲一手拿聽筒，一手滴滴滴地按鍵,按到一半，皺眉想了幾秒鐘，對門衛笑道：「不好意思，我這忽然想不起號碼了，同誌，能不能麻煩您幫我翻翻我們單位的電話號碼？」

現在嘛，電話基本都是公對公，除了一些涉單位之外，其他單位的電話號碼會被整理電話簿，各單位都有一本。

門衛放下手中報紙，出不大耐煩的神，抬頭將孟麗雲和唐棠打量幾眼，見娘倆都穿得很鮮，尤其孟麗雲，一看打扮就像國家幹部，這才緩了語氣，問：「省外的不一定有，請問你是哪個單位的？」

「安平紅旗百貨公司。」孟麗雲說。

安平的紅旗百貨公司，就是趙經理所在的那家。

百貨公司是服裝廠最主要的下遊商家，所以服裝廠裡有不地方的百貨公司的電話，尤其像紅旗百貨公司，孟麗雲事先問過方小桃，那邊和東風服裝廠是有貨往來的。

門衛手指頭沾點口水，嘩啦啦翻了幾頁，瞇著眼兒瞅了瞅，然後指著電話號碼給孟麗雲看。

孟麗雲照著電話撥了一回，電話通了，說：「我找趙經理……等等，趙經理這會兒估計忙著，不用找趙經理了，服裝櫃檯的肖芬來接電話。」

那語氣，就跟哪個領導似的，很配得上這一打扮。

電話那頭估計有點懵，「哦」了一聲，孟麗雲等兩分鐘。

孟麗雲掛了電話等一陣，估著肖芬到電話旁邊了，又重新撥過去。

肖芬就是那次惹文工團副團長的那個售貨員，孟麗雲這頭聽到接了電話，就說：「我是孟麗雲。」然後又問：「上次咱們給文工團改的那批襯，用的是什麼料子來著？」

「的確良府綢。」肖芬答道。

「我現在在服裝廠，突然想起那批襯的料子不錯。」孟麗雲含糊地說了一句，不等肖芬說別的話，就又說道：「行，那你先去忙吧。」

肖芬估計也是懵的，哦了一聲掛了電話。

孟麗雲心裡說聲不好意思，等回頭編個說法，打過去跟肖芬解釋一句。

不過現在呢，轉頭就跟門衛說：「同誌，我們前陣子在你們廠裡下了一批訂單，我想進去看看進展。」

「您的證件呢？」門衛手要證件登記。

「我是紅旗百貨公司的，本來是回山嵐探親，結果我們領導早上打電話，臨時我過來看看。」孟麗雲把戶口本遞過去，「所以工作證沒帶在上。」

門衛接過戶口本，戶口本是沒問題的。

他打量孟麗雲——裳子都是的確良，腳上穿著皮鞋，上挎著牛皮包，這一打扮費錢，再看頭髮燙著卷，這年頭燙髮還得開條子呢，沒路子可燙不到。

孟麗雲看出門衛的猶豫，笑一笑，「對了，謝謝您剛剛幫我翻電話號碼。」

門衛聽到這話，又回頭電話本翻開瞅了兩眼，剛剛的確是撥的紅旗百貨公司的電話，電話機離門衛很近，門衛約能聽到對話那頭的人說話。

「行，下回記得帶工作證啊。」門衛登記了孟麗雲的戶口本，放娘倆兒進去了。

孟麗雲問了倉庫的大致方向，牽著唐棠往那邊去。

方小桃說的那批襯在倉庫裡，廠子裡對職工們拿公家東西防得很嚴，孟麗雲要想拿出去是不可能的，隻能按照倉庫出貨的流程拿。

但是計劃經濟下所有產品都是統購統銷，本不對私人出貨，孟麗雲要想拿到貨，就隻有兩種辦法，要麼冒充別的單位走正規流程，要麼就冒充領導親戚走後門。

那些投機倒把的，就是這麼乾的。

路上經過一個小賣部，準確地說，是國營商店開在廠裡的代銷點，唐棠拉拉孟麗雲的手，「媽媽，我有點了。」

嗐，早上被媽媽火鉗燙髮後的焦糊味兒影響了胃口，都沒吃飽。

聽到兒說了，孟麗雲趕進了小賣部，掏出錢和票，在櫃檯裡找一找，說：「同誌，我要一包青食鈣餅乾。」

油紙包著的青食鈣餅屬於嬰兒計劃供應產品，拿出去送禮的時候非常麵，就跟罐頭一樣，有時候送出去走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主人家裡來。這幾張餅乾票還是唐大彪給的，就是唐大彪的退休職級，一個月也隻供應兩包。

因為前半年丈夫出事，家裡生活水準降低不，孟麗雲心頭對孩子們疚，而青食鈣餅乾呢，一聽有鈣和就知道，那是跟麥、麥麗素一樣屬於高階營養品。所以即便手裡不寬裕，孟麗雲也還是把幾張鈣餅乾的票都留著給孩子們。

唐棠把餅乾包裝撕開一個口子，取一塊餵給孟麗雲。

孟麗雲搖頭，「媽媽不喜歡吃餅乾。」

唐棠又不是小傻子唐兵，這話可騙不到，堅持舉著，孟麗雲隻得吃了。

孟麗雲嚼著餅乾，想了想，對唐棠說：「甜妞你在這裡等媽媽，媽媽去去就來。」

雖然心裡有計劃，但還是得先去看看倉庫的況，兒一向很乖，等著絕不會跑。

唐棠點點頭，孟麗雲又向小賣部的大媽拜託兩句，然後踩著皮鞋噔噔噔地去了。

小賣部大媽年紀有點大了，見唐棠長得跟年畫娃娃似的，就隔著玻璃櫃檯，彎腰跟唐棠聊天兒。

「你幾歲啦？」

「什麼名字呀？」

唐棠吃著餅乾，有一搭沒一搭地接兩句，大媽怕站著累，還把自個兒的小凳子遞出來讓坐。

一包餅乾吃了小半兒，唐棠決定剩下的留著，拿回去給哥哥們吃，把餅乾放在膝蓋上，拍拍手上的渣，然後準備把餅乾的油紙包裝捲起來。

這時候，一個小男孩兒扯著一個老頭兒進了小賣部。

小男孩兒和唐棠差不多大，在前頭跟個蠻牛犢子似地扯著老頭兒的手，老頭兒呢皺著眉頭，一邊走一邊教訓小男孩兒，「你呀，凈來給我添。」

小男孩兒可不管，走到貨櫃麵前，踮起腳嚷嚷：「我要餅乾，鈣餅乾！」

「喲，鈣餅乾兒沒啦，最後一包剛剛賣出去了。」售貨員大媽說。

本來嘛，廠子裡頭的主力軍是年輕人，加上鈣餅乾的供應本來就俏，所以小賣部的鈣餅乾和罐頭一樣，都隻備了一兩個。

哪想到今天就這麼巧。

小男孩兒一聽「沒了」，後麵的話本不聽了，立刻就哇哇起來，「我就要鈣餅乾！我就要鈣餅乾！」

售貨員大媽有點為難，好言好語地說：「要不，買點別的？這個高粱飴，跟青食鈣餅乾是一個廠的，可甜啦！」

國營商店的售貨員們多牛氣哄哄啊，就算這個售貨員大媽脾氣比較好，那也不至於對這祖孫兩個好到近乎於討好吧？

唐棠不由歪頭打量起那祖孫倆，小男孩兒穿著海魂衫、背帶，看起來家境不錯，老頭兒倒是隨意穿著一藍布裳，看起來很樸素。

看不出是個什麼人。

不過唐棠子歪了一下，小男孩兒就看到唐棠膝蓋上擺著的餅乾了，頓時，他一咧，哭起來了，「嗚哇，最後一包鈣餅乾……」

老頭兒搖搖頭，對唐棠道：「對不住啊小姑娘，這小子就是個渾牛崽兒。」一邊說著，一邊就要牽著小男孩兒出小賣部。

誰知道，小男孩兒就跟被了骨頭似的，著玻璃櫃檯就溜到地上去了，他平躺在地上，閉著眼睛，兩隻小手疊放在肚子上，著天兒傷心傷意地哭，「都是爺爺來晚了，爺爺不疼我，嗚嗚嗚……」

老頭兒一下子氣得喲，跟吞了個蛋梗在嚨似的。

唐棠還得在小賣部等孟麗雲呢，可不得小男孩兒在耳邊哭喪。

算了，算了，看在小男孩兒長得清秀的份兒上……唐棠開啟餅乾包裝紙，蹲到小男孩兒旁邊，「喂，我分你一點兒吧。」

話音一落，小男孩兒睜開一隻眼皮，看唐棠不像騙他，骨頭立馬又長回來了，登時就坐了起來。

坐起來看了一眼唐棠，小男孩兒臉紅了，聲音的，「謝謝你，我，我跟你換。」說完，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著櫃檯，跟售貨員大媽說：「我要高粱飴！」

老頭兒無可奈何，從兜裡掏出錢，「二兩高粱飴。」

售貨員大媽抓起一大把高粱飴過了稱，天平秤的托盤沉沉的，砝碼那頭都翹起來了，連唐棠都看出來是多給了的。

小男孩兒把糖分了唐棠一半，才從唐棠手裡接過幾塊餅乾。

「走吧走吧，我今天忙著呢。」老頭兒皺著眉，催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不願意走，老頭兒的耐心耗完了，直接抱著小男孩兒離開了。

唐棠又坐回小凳子，一坐下去呢，就看到凳子下麵有一張大團.結。

剛還沒有呢，肯定是老頭兒掏錢的時候掉的。

十元是當下錢幣的最大麵額了，唐棠趕撿起來，朝那祖孫兩個追出去，「哎，你們的錢——」

老頭兒走路風風火火，唐棠呢又是個小短兒，最後還是靠聲音才喊住了祖孫兩個。

唐棠跑過去，氣籲籲地舉著錢，「老爺爺，您的錢。」

老頭兒趕將兜裡的錢掏出來數了數，還真是他丟的，他接過錢，詫異地看著唐棠，「你怎麼不自己留著呀？」

「不是我的不能要。」唐棠言簡意賅，正說著話呢，就看到不遠的孟麗雲了。

噢，原來這邊挨著服裝廠的倉庫。

唐棠拿不準媽要做什麼，所以沒吭聲。

倒是孟麗雲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麵上一喜，趕快走幾步迎上來。

唐棠這才喊：「媽媽！」

老頭兒一聽，轉頭對孟麗雲大拇指，「你們家的孩子教的好哇！」

說著，就把唐棠拾金不昧的事兒講了一遍。

孟麗雲知道兒的品行，倒是沒什麼驚訝，笑道：「應該的。」

小男孩兒裡包著餅乾，也含混不清地說：「還分餅乾給我吃了！」

「那的高粱飴是你給的吧？」孟麗雲出手，笑著小男孩兒的頭，「你也很乖。」

老頭兒將孟麗雲掃一眼，「你不是我們廠裡的吧？」

孟麗雲搖搖頭，「我是來找人的。」

餘裡，倉庫門口坐著的庫管員，正往這邊看呢。

於是，孟麗雲調整了下站的位置，好讓庫管員看得見老頭兒。

然後，遙遙地指著倉庫，說：「我來看我親戚，看到那邊兒涼快的，就在那兒等著，不知道那邊能不能站？」

老頭兒朝倉庫看一眼，點點頭，「能，不是生產車間，沒什麼妨害。」

「那就好，謝謝您告訴我。」孟麗雲臉上的笑意更多了些，「看您好像忙的，您去忙吧。」

老頭兒點點頭，牽著一步三回頭的小男孩兒走了。

等祖孫倆走了一段距離了，孟麗雲小聲跟唐棠說：「快跟那個小孩兒說，下次再一起玩兒。」

唐棠不明就裡，不過還是照著孟麗雲說的，大聲朝小男孩兒喊：「下回再一起玩兒啊！」

小男孩兒連忙點頭，大聲回：「好好好！」

孟麗雲臉上的笑意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