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長寧侯，平日里瞪一眼就能讓人不敢作聲，卻要當眾奏琴彈曲，這不是讓他被同儕取笑嗎？以后他威嚴何在！

他冷著臉很不痛快的模樣，公主卻說的理所當然：“信王告訴我，說你和馮夕一樣，都是師承周衍，由你來代替自然是最好，皇兄必定十分樂意，母后那邊也好代。”

顧遠蕭瞪起眼，實在不好對公主說重話，只得冷聲道：“謝公主抬，可云霆這些年疏于琴技，實在不能在太后大壽的日子獻丑。”

公主拖長了音“啊”了一聲，然后出惋惜神，邊往外走邊道：“那就太可惜了，長寧侯既然如此堅持，就沒法先睹三小姐艷驚四座的表演了，也沒法助一臂之力，枉費了雙華的一片用心。”

故意不不慢地邁著步子，果然聽見顧遠蕭在背后喊了一聲：“公主這話是何意？”

公主得意地一挑角，頭歪過去輕聲道：“長寧侯還不知道吧，三小姐獻藝時，陛下可是眼也不眨地盯著瞧呢。可惜，因為了琴音相奏，這表演注定會失五，哎，我看那孩子傷心難過也不敢開口，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可能會哭哦。”

說完，果然看見顧遠蕭出掙扎表，過了一會兒終是開口問道：“現在在何？”

公主府里，彩線仕圖織毯上，炭爐燒起升騰的白霧，顧雙華穿起那件金雀翎的長，眼角淡淡挑起抹玫紅，因今日有些悶熱，除了鞋赤足跪坐在織毯上，邊煮著沸水，邊往門外看，也不知公主說要請來奏琴的樂師何時會到。

可就在這時，看見門外回廊投下的影子，高大而俊朗，是再悉不過的模樣，不敢置信地了眼睛，等那人走到門前才發現原來真是哥哥，滿心的雀躍之下，本來不及思索，站起就朝哥哥跑去。

跑的有些快，忘了自己穿的是曳地長，腳下一絆就往前載，幸好哥哥快步過來，出手臂牢牢將接住，然后將的頭按在自己前，輕聲責備道：“怎麼這般不小心？”

顧雙華臉著他前衽領，冰涼膩的杭綢料子，如水般拂過的臉頰，忍不住閉了閉眼，然后才扶著哥哥的手站直，滿臉驚喜問道：“哥哥，你怎麼會來？”

顧遠蕭低頭時，正好撞見勾畫嫵的杏眸，眉間閃閃金鈿，和宮領下若若現的曲線。

他連呼吸都隨之一滯，難怪公主會說艷驚四座，自己珍視多年的姑娘，初次走到人前，竟已經到如此地步。

心頭生出些扭曲的妒意，想將藏回去，只為他笑和哭、和舞，可最后還是輕咳一聲道：“公主讓我來為你演奏，助你完獻藝。”

顧雙華這次更被驚到，瞪大了眼問道：“你要為我彈琴？”

顧遠蕭關了房門，陪著往里走，走了幾步又轉，低頭凝視許久，用指腹抹去眼角的玫紅朱砂道：“這不配你。”

顧雙華被哥哥批評妝容，莫名有些赧，按著膝蓋坐下來道：“這是我今晚隨意畫的，到了壽宴那天，公主會找給宮里的嬤嬤幫我打扮。”

顧遠蕭在屋看了圈，順手拿過妝臺上的胭脂盒，用小指蘸，幾筆就在的眼角勾出飛的蝶翼，然后滿意笑道：“這樣才襯你。”

顧雙華未想到哥哥會為化妝，這時大氣不敢出，眼皮也不敢眨，只瞪著眼任他糲的指腹在自己眼尾游移，直到哥哥的呼吸離得遠了，才終于松了口氣，眨了眨眼問：“這樣好看嗎？”

顧遠蕭盯著眼角彩翼，隨著羽睫抖，翩翩飛，頭仿佛了，偏過頭聲道：“好看，很好看。”

顧雙華滿心歡喜地去照鏡子，轉頭看見顧遠蕭已經徑直走到黃花梨古箏旁，起寬袖，手指試探地往下一撥，立即調出淙淙琴音。

顧雙華雙目燃起亮，忍不住又問道：“可是哥哥，你真的要在那些人面前奏琴嗎？”

當然知道以哥哥如今的地位，再當眾做這樣的事，必定會有些難堪。

可顧遠蕭將修長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側臉聽了一瞬，然后輕勾起角，廣袖翩翩而，奏出琴韻千重。

他今日特地穿一白，發髻用墨方巾束起，風流清雋的模樣，目中似含星輝，眉間藏著遠山，奏完一曲才用如略啞的聲音問道：“你是要《春江花月夜》嗎？”

顧雙華被喚回迷失的魂兒，才發現自己竟看哥哥看的呆住，臉有些發熱，低頭道：“恩，琴譜就放在旁邊，哥哥可以先練一練。”

顧遠蕭一挑眉，“無需練，現在就開始吧。”

他語氣中的自負，令顧雙華莫名覺得安心，于是跪坐在銅爐旁，深吸口氣道：“哥哥，可以開始了。”

窗外有皓月爬上夜空，星子朗朗照著黝黑的天幕，他們兩人一人琴，一人煮茶，誰也沒有看向對方，可音律節奏卻如此契合，仿佛一魂兩魄，分別注兩，注定要合在一。

直到一曲快要奏完，顧遠蕭才抬眸看向顧雙華，已經捧起茶杯，對他盈盈而笑，層疊的水袖往上去，出手腕的那一抹勝雪的凝白，他突然了節奏，掩不住驟然涌上的氣，猛地咳嗽起來。

顧雙華連忙將茶杯放下，走過去關切地問：“哥哥你怎麼了？”

顧遠蕭握拳掩在邊，眼神心虛往旁邊轉著：“無事，怪我分了心，這次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