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掛了個三分笑，躬點頭應承下來。這時老夫人偏又加重了語氣：“咱們是大戶人家，當主子的其要正，我們對人對事不偏不倚，下人們才能有樣學樣，保得家風不敗。”

鄒氏心不太痛快，這已經是指著鼻子說偏心了，可礙著婆婆的面子，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把那嬤嬤狠狠罵了一頓，罰了一個月月錢，又當眾放下話，以后對府里的小姐誰也不得怠慢，不然都別想在侯府呆下去。

顧雙華抱著手爐了脖子，實在不想因自己引發這麼大陣仗，祖母卻拍了拍的手安。如今鄒氏掌穩中饋，下人們越來越不把這個老夫人的話放在眼里，若不是這般當眾立威，這孫還不知得被欺負到什麼份上呢。

另一邊，寇玉珠手攏在袖筒里，瞥著顧雙娥的表，果然見瞪著那個被祖母維護的妹妹，滿臉都堆著不屑，再看一眼面有慍的姨母，烏溜溜的眼珠一轉，暗自生出個主意來。

那年才不到十三，仗著自己還是個孩子，趁老夫人和釋心大師在禪房飲茶的功夫，伙同幾個表姐妹，將顧雙華騙到寺一偏僻的柴房里，然后攛掇另外一個表姐給上了鎖，再開心地跑去顧雙娥面前邀功，說自己為出了口惡氣。

顧雙娥那時正在陪母親上香，聞言也并沒有多問，只用眼神讓莫要在此喧嘩。

寇玉珠覺得沒意思，便和幾個姐妹一起出去玩，漸漸的，竟把這件事徹底忘掉。

恰好那日老夫人為求心誠，在寺里留宿誦經，吩咐后輩們先回府去，于是一行人坐著幾輛馬車離開，卻各個都沒發現，三小姐并不在其中。

到了黃昏時分，顧雙華還抱膝坐在那間又冷又的柴房里，已經喊了好久，嗓子都有些發啞，手掌也不知是因為拍門，還是因為凍的，邊緣已經又紅又腫，一都發疼。

可這柴房平時有人來，今天正殿又是熱鬧的時候，所有僧人都被調去那里，更沒人會顧得上這地方。

抱著還剩最后一點溫度的手爐，用下蹭著膝蓋，不斷告訴自己，快了，很快們就會發現自己不見，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家人們就會來尋了。

可等啊等啊，直到窗格進的最后一道暖緩緩挪走，黑暗如同洪水猛一般要將人吞噬，顧雙華凍的渾都在抖，空了一下午的肚子，也絞痛起來。

遠的熱鬧已經散去，和尚們開始做晚課，隆隆的誦經聲在黑暗中不斷放大，驅不散雜念，反而出幾分詭異和可怖。

顧雙華在洶涌的恐懼中竟覺到一困意，哭著猛掐自己的腳踝，提醒自己可千萬不能睡去，不然這樣的天氣，在這又冷又的柴房睡上一夜，只怕就再也見不到祖母，也見不到大哥了。

想到祖母和大哥，涼了的子仿佛升回一暖意，咬著牙站起，著窗沿用虛弱的聲音求救：“有人嗎？”

喊了幾聲，眼淚便順著下滴上了手背，正在絕之際，突然聽見外面有個焦急的聲音喊：“雙華，是你嗎？你在哪里？”

這個聲音……

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踮腳往外看，可那時天已經黑，的本沒有力氣，眼前仿佛蒙著一團霧，什麼都看不真切，越是急便越是無力，最后一腳踩空摔倒下來，然后懊惱地捶著地，痛恨自己可能失去的最后機會。

可就在這時，柴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將暗未暗的影里，顧遠蕭披凜冽寒霜，深皮靴踩將地板踩的錚錚作響，頃刻間，將滿室的暗和恐懼全都劈開。

照進來的地方，他就站在那里。

顧遠蕭蹲下來，渾還帶著寒的霧氣，然后解下上披的皮大氅一展，兜頭蓋臉將蜷在地上的顧雙華裹住，再將凍紅的雙手揣在自己懷里，不住地，聲道：“別怕，沒事了。”

顧雙華想說話，牙齒卻不住打著，直到被哥哥上灼烈的氣息一點點喚回暖意，才明白這原來不是自己的幻覺，然后靠著哥哥的肩放聲大哭起來。

顧遠蕭輕輕著的發髻，任哭了個痛快，他今日剛從西陵公辦回來，一回府就發現顧雙華竟沒有回來，大發雷霆后就片刻不停地趕過來找，這時累得聲音都有些沙啞，輕按著的肩道：“哭夠了，就跟哥哥回家。”

顧雙華極在哥哥面前這般放肆緒，哭了一陣便有些赧然，忙從哥哥的懷抱里出來，攏上的大氅，才發現哥哥竟只穿了單薄外，皺眉問道：“哥哥你不冷嗎？”

顧遠蕭笑著搖頭，也不想同說自己是剛更就得知這個消息，來不及再穿厚，只隨手披了件大氅就出來找。

眼看天已經要全黑，顧遠蕭正扶著站起，突然想起一件事，從懷里拿出一包棗泥糕道：“你一定壞了吧，我在回城的路上看見有賣這個的，想著你吃這個就買了一包，正好先填填肚子。”

可他沒想到這一番折騰，那棗泥糕早就被碎到慘不忍睹，可顧雙華吸了吸的發紅的鼻頭，毫無閨秀氣質地把那坨面目全非的棗泥糕往里猛送，然后抬頭沖他瞇起還掛著淚花的眼，笑著說：“好甜，真的好甜。”

顧遠蕭傾過去，用手指幫掉邊的碎屑，又幫理好散的鬢發，問道：“你還有力氣走嗎，要不要哥哥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