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氏說了什麼?
俞安行本沒聽,自然不知道。
但毫無疑問,青梨這樣看著他,令他難得的,心大好。
更遑論,還牽著他的手不肯松開。
俞安行上前一步,影子將青梨籠罩在一片昏沉中。
他低頭,長削的指尖順勢覆上青梨的面頰,替去眼尾掛著的那點殘淚。
“我知道,只要妹妹相信我就好了。”
至于其他人,干他何事?
他說著話,掌心反握,裹纏住了青梨的手。
兩人重又繼續往前走了,過了月門,便是徹底離開了褚玉苑。
腳下的道路變窄,并肩而行難免有些不方便,青梨這才松開了俞安行的手。
走在前面。
俞安行就在后跟著。
離得很近,袂相,纏綿牽絆。
垂目時,俞安行看到了地面上他和相融的影。
沾染了殘淚的指腹遞到邊。
角落里的衰草在淺風中無力地搖擺晃,死氣沉沉。
從旁走過,擺逶迤靈的景致。
一切都好像變得順眼起來了。
讓他忍不住開始期待春天。
了夜。
老太太吩咐讓鶯歌在前廳擺了飯,眾人自然又是一道聚在了花廳。
夜濃稠,但整座京都城的嘈雜依舊,喧鬧不減。
即便人在國公府,好似也能聽清外邊街頭小巷里人熙攘的靜。
伴隨著烏黑穹頂映照出的片片耀目火,熱鬧的煙火聲不時在耳邊響起。
襯得此時此刻的花廳愈發死寂。
眼下俞懷翎還在趕往幽州的途中,尚未來得及回京,俞云崢又還臥病在床,眾人仔細端詳著老太太的面容,一舉一格外小心翼翼,連談聲都得極低,唯恐大聲說話,教老太太聽見了,惹了不快,再來一頓斥責。
開始用膳前,老太太先同眾人念了前幾日俞懷翎寄到府上的一封家書。
原俞懷翎一行北上時遇上了風雪阻路,耽擱了行程,眼下幾隊人馬停留在驛站,未能按預定日子到達幽州,如今還仍舊在趕路中。
信念完,扈氏罕見地沒有主搭話,兩只眼睛只直愣愣地盯著面前碟子上的醋魚。
倒是宋姨娘開口地附和了老太太幾句。
眾人見了這般狀,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多說什麼。
用膳時,花廳也是安安靜靜的,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
眼見眾人都擱了箸,鶯歌招呼小丫鬟上來撤菜收拾。
夜漸晚,眾人一一起同老太太請辭。
扈氏卻像腳下生了,呆呆地坐在圈椅上。
廳很快只剩下和老太太兩人。
老太太喚一聲。
“夜深了,云哥兒眼下自己一人在褚玉苑里,雖說有婆子看顧著,到底比不得你親自照料來得上心,容易出些大大小小的紕,若是無事,你便早些回去看他。”
扈氏聽著老太太的話,半晌回過神來,跌跌撞撞起,一把撲到了老太太跟前。
“……母親,您要救救云哥兒……您知道的,只要取一滴他的心頭給云哥兒作藥引,云哥兒就會沒事的……”
拉扯著老太太的袖,頭發因過分激而顯得有些凌,半點也尋不見當家主母的氣度。
因著近來的事,老太太本就對扈氏有所不滿,又從靜塵苑里出來了半日,上乏累,被扈氏這麼一鬧,有些不悅,抬手讓鶯歌過來將人給扶走。
“……行了,說到也是你自作自……當年若不是你鬼迷了心竅,用那等可怕的毒來害人,彼時還在你腹中的云哥兒又怎麼會跟著染上了毒?”
老太太說著,看了一眼扈氏失魂落魄的模樣,到底又生出了一不忍。
“云哥兒也是我嫡親的孫子,我自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臥病在床而置之不理。但他已經不再是嬰孩,安哥兒的心頭對他早就沒有效用了。我派人去尋了秦神醫,京都有名的大夫也都讓人去請了,總歸會有法子的。”
扈氏卻恍若沒聽到這一番話。
“可是……可是當年明明已經用他的心頭解了云哥兒的毒……云哥兒怎麼會又突然……”
一人喃喃自語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驚恐地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母親……一定是俞安行,說不定……他本就沒忘記之前的事,他從姑蘇回來,就是為了報復當年的事……您想想,自打他從姑蘇回來之后,府上便一直出現變故,不得安寧。云哥兒如今了這樣,一定是他暗中做了什麼手腳……”
扈氏一番話說得離譜,老太太聽了,面跟著沉了下來。
重重敲了一記手中的拐杖,聲響終是讓扈氏回過神,訕訕噤聲。
看著被進來的拂云,老太太沉著臉囑咐:“好好照顧你主子,莫讓再在人前這般胡言語。”
拂云躬著腰,一迭聲應了,忙帶著扈氏離了前廳。
老太太也隨其后離開。
周遭夜一片岑寂,扈氏的話一直在耳畔盤旋。
老太太的臉半在一片昏暗中,格外肅穆。
廊下,幾盞檐燈灼灼,躍的火苗靜靜燎燒著闃寂的黑夜。
***
三月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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