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元闌探頭，想朝里張一眼，人被俞安行一把提溜出去了。

門赫然在眼前關上，元闌著差點被撞上的鼻尖，想了想，側耳附到窗邊，想聽聽屋里的靜。

迎面飛來一支筆，穿窗紙，堪堪從他臉畔過，暗含一警告的意味。

到底是被俞安行發現了。

聽不墻角，元闌長吁短嘆了一陣，抬頭了正落著小雪的天。

那婆子在城郊的宅子里養了這麼久，如今終于是要放出來見見人了。

只可惜，今夜天氣不太好。

元闌搖搖頭，還是認命般翻上了屋脊，徑直往城郊方向而去。

翌日。

晨熹微，草葉上沾著的霜雪將干未干，被穹頂上稀薄的日一照，顯出潔白瑩潤的澤。

木清苑的小廚房里，青煙裊裊。

俞云崢昨日落水，昏迷了一陣，好在過后人醒了過來。

大夫把過了脈，說無甚大礙，不過是在湖里呆得有點久了，寒氣，便開了些驅寒的藥。

宋姨娘記在了心上，今日特地起了個大早，想煨個補湯送過去，也算是給自己找點事做。

將湯盅裝在食盒中放好，宋姨娘提著食盒轉便要往褚玉苑去，偏有人在此時開口住了。

“……姨娘……”

蒼老又悉的聲音自后傳來。

宋姨娘腳步停下，不可置信地回頭。

在看清那人之后，手中食盒倏然落地，湯盅滾落而出，摔得四分五裂，里頭的熱湯灑了滿地。

有水漬浮現在青石板的紋路上，和著未化的殘雪一道，被灑掃丫鬟的掃帚一把給拂了個干干凈凈。

房里的俞云崢一醒來就開始鬧騰，吵嚷聲驚了整座褚玉苑。

因著昨日俞青姣來看顧俞云崢遲了些時候，一早又被拂云從碧落苑里了過來。

站在床頭，手上端著一碗新鮮的牛，是扈氏讓拿來給俞云崢的。

可等了快有一刻鐘，牛從溫熱到沁涼，俞云崢都不肯喝。

“我現在是病人，我想什麼時候喝就什麼時候喝，娘親說了讓你過來照顧我，你什麼都得聽我的。”

俞青姣聽了，面不悅。

素珠在一旁溫聲相勸：“姑娘，小郎君年紀還小，眼下上又不舒服，您是姐姐，又何必同他斤斤計較……”

往日素珠也常會這般勸阻俞青姣，長年累月下來，聽得多了，俞青姣雖子跋扈，卻也理所應當認為自己是要忍讓俞云崢的。

只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再一聽到素珠這般言論，俞青姣心里的火氣反而更盛了，瞪了素珠一眼。

素珠跟在俞青姣邊多年，雖俞青姣子不好，但兩人關系親厚，素珠還是第一次見到俞青姣這般疾言厲的模樣，登時便被嚇得噤了聲。

手上端著的碗在這時被蘭澤接了過去。

“姑娘拿得久了，許是累了，小的替姑娘拿一會兒。”

蘭澤的相貌是清雋的，此刻眉眼低垂著，乖巧的樣子莫名便讓俞青姣生出的火氣泄了大半，由著他恭敬彎腰將那碗牛拿走。

床上的俞云崢依舊鬧騰不休。

惹了俞青姣一次還不夠，又要再來第二次，抬手指向蘭澤。

“我很久沒騎馬了，你，快趴下來給我當大馬！”

眼見著俞青姣面沉下來，俞云崢才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素珠正因著俞青姣瞪的那一眼而心有惴惴，見此形又對著蘭澤幸災樂禍起來。

讓他總在姑娘面前賣臉，害得姑娘近來對愈發不喜了。

蘭澤聽著俞云崢的話，微躬的形頓了頓，才答應了一聲。

他不過一個小廝，祖輩都在國公府上做差，份卑賤，自是主人家說什麼，他便做什麼。

只是……他不想當著的面……

將手上的牛擱在案幾上，蘭澤拍了拍膝，彎腰準備趴到地上。

俞青姣皺眉看著卑躬屈膝的蘭澤，不知為何愈發生氣了，抬手掃落那碗牛。

“啪——”

瓷碗應聲碎裂，碎瓷片濺了滿地。

俞云崢被這聲音嚇到了，愣了一會兒，手腳并用地拍打床板，開始扯著嗓子哭鬧起來。

不知該如何是好，小丫鬟急急忙忙跑去尋扈氏。

俞青姣不管他，直接手把呆呆站著的蘭澤直接給拽走了。

兩人一路從院子里出來，剛好遇上踏過月門的宋姨娘。

宋姨娘沖俞青姣行了禮問了好，目落在俞青姣拽著蘭澤的手上，俞青姣并不避諱，反而將人拽得離自己更近了。

待宋姨娘進了里間，還能聽到俞云崢大聲哭喊鬧騰的聲音。

這些時日，宋姨娘總是過來褚玉苑，眾人看到，也都見怪不怪。

且宋姨娘雖是府上后院里唯一的姨娘，但從不擺主子的譜，府上下人都贊是個和順的，愿意同親近。

還有小丫鬟主上前同搭話。

“姨娘今日怎麼遲了一些？”

“小郎君昨日里落了水了驚嚇，我怕擾了他休息，所以今日特意遲些時候才過來。”

宋姨娘笑著解釋了，才將食盒擱下，又將哭得滿臉都是淚的俞云崢摟進懷里，聲輕哄。

子和氣，人又溫，即便是俞云崢這般頑劣的，也慢慢止住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