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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大嫂在屋里收拾了一會兒，晴天就跑回來告訴。

“午睡醒了。”

葉大嫂忙把收拾到半截的東西放在一旁，起去了正房。

“娘，糧食都買回來了。

“您說讓我做點兒吃的給昨天幫忙的幾家送去，正好我和晴天爹在集市上見一個賣驢的。

“我看著那驢又又新鮮，就買了幾斤回來，下午就把驢鹵出來。

“到時候把最好的腱子切了個幾家送去，剩下的留著咱家自己吃。”

“驢啊？”葉老太太沒怎麼吃過驢，但對葉大嫂的手藝有信心，于是點頭道，“行，等傍晚你姑們過來一起吃。”

那天晚上來幫忙的幾家人，都是跟葉娟兒家關系近的，葉老太太并不認識。

想要登門道謝，不得要去找葉娟兒詢問，干脆把家三口也過來一起吃飯倒也省事。

葉大嫂對此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葉娟兒是村里第一個對自家展出善意的人，本來又是親戚，平時多走走實屬正常。

從葉老太太屋里出來，葉大嫂就去灶間開始準備鹵驢了。

好在家里人多，鐵鍋也足夠大，不然這麼多鍋里都夠嗆能放得下。

葉老大幫生火，香味很快就順著煙囪升騰而起。

村中無事的婦人，下午這個時候都喜歡湊在村口的大榕樹下，一邊做點兒針線活一邊聊天。

所以這里也是村里各種小道消息的集散地。

張家長李家短，只有們不想說，就沒有們不知道的。

看到都村東頭有裊裊煙氣升起，自然不得要講上幾句。

“誰家這個時辰就開始做飯啊？”

“看著像是關外新來的那家。”

“要我說，關外來的人就是古怪，這早不早晚不晚做的哪門子飯！”

“快別提了，我早晨還看見他家老大兩口子出門，老大還得用平板車拉著他媳婦，哎呦，真是沒法說。”

“真的假的？怎麼不懶死算了！”

“鐵軍娘，家是不是跟你家挨著啊？

“對啊，走，上你家做活去，順便看看他家又鼓搗什麼呢！”

……

葉大嫂本不知道村里的人又在說自己的閑話，這邊已經將驢都理好了，也調配好了鹵料，一并放鍋中，加滿滿一鍋水便煮了起來。

剛開始從鍋里傳出的，更多還是各種香料的味道。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香料的味道逐漸被煮融在鍋中，不似一開始那麼沖鼻。

驢的香味則漸漸占了上風。

家里的狗崽子鼻子最靈，早早跑到灶間來，小黑鼻頭不斷地嗅著，圍著葉大嫂的腳轉來轉去。

它還不時抬頭用漉漉的大眼睛看向葉大嫂，仿佛在問，你做什麼了這麼香，能不能給我嘗一口？

葉大嫂對此早有準備，之前焯水的時候，就將剔下來的碎一并煮撈出來，放在一旁的小碗里晾著。

這會兒已經不熱了，正好給小狗崽子吃。

“你這小東西，還厲害，一聞就知道我這兒有好吃的！”

葉大嫂抬手點點小狗崽的腦門，將煮的碎放在灶間門口的狗食碗里。

小狗崽立刻一頭扎進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慢著點兒，別噎著！”葉大嫂見它吃得歡實，手它的后背，看著倒是個好養活的。

碗里的碎并不多，小狗崽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再次開始纏著葉大嫂。

“不行，都給你吃過了，沒有了。”葉大嫂見狗崽子的小肚子都滾圓了，不敢再多給它，不過還是被它看得心，承諾道，“鍋里還燉著兩棒子骨呢，回頭給你啃骨頭。”

小狗崽又圍著葉大嫂轉了幾圈，見不為所，這才終于放棄，出去找晴天玩兒了。

但是隨著灶間的香味越來越濃郁，不但小狗崽又重新跑回來蹲守，就連家里幾個孩子都忍不住守在灶間門口不肯離開。

“娘，你做啥好吃的了？”晴天吸溜了一下口水，發音有點含糊地問。

這個味道實在是太香了，比之前吃過的所有都還要更香一些。

其他幾個小子為了在晴天面前保持自己大哥哥的形象，全都沒好意思開口，生怕自己一張就有口水流出來。

所以聽到晴天終于問出口，他們五個也都豎起耳朵等著聽葉大嫂的答案。

“今天燉的是驢，還沒做好呢，你們該干啥干啥去，晚上就能吃著了。”

葉大嫂抬手擺了擺，像哄小似的把幾個孩子攆出灶間。

若是擱在往常，得知晚上就能吃到，幾個孩子也不會繼續圍著不走。

可今天這香味兒實在太勾人饞蟲了，連孩子們平時最玩的游戲都失去了吸引力。

跟孩子們一樣被香味勾住了魂兒的，還有隔壁的幾個婦人。

們剛拿著自己的針線活，從村口大榕樹下挪到王鐵軍家里。

離著老遠就聞到縷縷的香味，搞得幾個人都覺得自己開始腹中空虛了。

一進王鐵軍家院門，就看見以王鐵軍為首的幾個孩子，此時都在院墻上，貪婪地嗅著也比葉家傳來的香味。

鐵軍娘臉上一紅，抄起一旁的笤帚就朝幾個孩子上過去。

“干什麼呢！丟不丟人？”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其他人肯定要出言攔上一攔，給鐵軍娘一個臺階下。

但是一走進王鐵軍家的院子，那香味就越發濃郁，簡直像是要將眾人都包裹在其中似的。

大家全都沉浸在香味當中，是沒有一個人開口。

鐵軍娘本想裝模作樣地打兩下把孩子攆走便是了，誰知幾個孩子也跟吃錯了藥似的，挨了打都不肯挪地方。

最后把氣得用上了勁兒，把幾個孩子打得哇哇直，這才哭著跑回屋里不敢出來了。

“哎呀，鐵軍娘，你打孩子干嘛！”這會兒才終于有人回過神來，小聲道，“別說是孩子了，我聞著這香味兒都迷糊，晌午明明吃得飽，這會兒卻覺得了！”

另一個人聞言笑道：“你哪兒是了啊，你那饞了！”

“怎麼，你不饞？”

“誰能不饞啊！這味兒，怕是連天上神仙都能勾下來。”

就在隔壁議論紛紛的時候，葉大嫂正在檢查驢的爛況。

見煮得差不多了，便將鍋蓋掀開立在一旁，小火慢燉地收起湯來。

這下可好，香味兒毫無遮擋地噴涌而出，整個兒院子里都彌漫著香。

此時別說是孩子了，就連葉老太太都在屋里坐不住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起下炕，背著手溜達到灶間問：“燉好了？”

“娘，還沒呢！”葉大嫂一邊說一邊翻了一下鍋中的驢，“還得慢慢收湯才行，怎麼也還要大半個時辰呢，不然不夠味。”

一聽說還得大半個時辰，葉老太太心里不免有點著急。

但畢竟一把年紀了，也不好當著媳婦和孩子們的面兒出自己貪吃饞的一面。

強忍著點點頭道：“恩，你慢慢做，不著急。”

此時郭氏也被這香味勾得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也忍不住去灶間轉了一圈，最后到底忍住了沒好意思開口找葉大嫂討一塊吃，一邊吞著口水一邊等著晚上開飯。

傍晚時分，葉大嫂終于燉好了驢，將其撈出來放在盆中晾涼。

然后讓葉老大幫磨了磨菜刀，把兩條腱子切均勻亮的薄片。

切好的驢腱子薄得亮，每一片拎起來都能看到上面和筋織出的麗花紋。

葉大嫂招呼幾個孩子們上前，把切下來不型的碎往每個人里塞了一口。

幾個孩子頓時都出的表，一小塊在里反復咀嚼，怎麼也舍不得往下咽。

葉大嫂將切好的驢放在一個盤子里，裝在籃子中，用一塊干凈的白布蓋好，提著就去了葉娟兒家。

聽說明來意之后，葉娟兒也十分贊同他們這樣的做法。

“你婆婆是個心里有數拎得清的，大家都是一個姓的，總歸要好好相，以后家里有個什麼事兒，也好互相幫襯不是！”

“姑說得對。”

葉娟兒帶著葉大嫂一連走了六家，將做好的驢挨家分了一些，又說了些謝的話，也讓認了認人兒。

大家也沒想到葉家做事這麼講究，尤其送到手里的驢還那麼香，說話也全都客氣得很。

幾家都送完之后，葉大嫂拉著葉娟兒回了自家。

一進門，發現劉全和葉東魁此時都已經坐在屋里了。

劉全此時正看著端上桌的一盤子直咽口水。

雖然家里還不至于窮得吃不起，可這看著卻不像是豬牛羊，連這味兒都跟以前吃過的不一樣。

“姑，姑父，東魁叔，家里有啥就隨便做了點啥，你們別嫌棄。”

“這麼好的菜，還有啥嫌棄的。”劉全第一筷子就先夾了一片。

葉大嫂立刻遞過來一碗蒜道：“姑父蘸這個吃。”

劉全將放蒜里滾了一圈，然后送口中，立刻就瞇起了眼睛。

這吃起來毫無腥膻之氣，而且質細膩卻還彈牙，瘦搭配適中，還帶著一特殊的鮮香味兒。

“這是什麼啊？”劉全品了半晌愣是沒吃出來是什麼，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他姑父，這是驢。”葉老太太笑著說。

“不對啊！”劉全納悶道，“我以前也吃過驢，又老又柴，也不是這個味兒啊！”

雖然俗話常說，天上龍，地下驢。

可劉全對驢卻一直敬而遠之，因為以前吃過一次，實在是不怎麼好吃。

葉娟兒聞言臉上一紅，當年那頓驢就是做的。

當時是村里一戶人家的驢年紀大了，拉不磨了，就干脆宰了賣。

劉全高采烈地買回來一條，全家人都等著吃，誰知做好上桌，嘗了一口就誰都不再筷子了。

又又柴，也沒什麼香味兒，簡直像是在嚼樹皮。

于是從那之后，家里就再也沒買過驢。

不過葉娟兒卻打死都不承認是自己的手藝不好，只道：“這一嘗就得很，你以前買的是什麼老驢，自己心里還沒點數麼？”

葉老太太忙打圓場道：“這驢下酒是最好不過了。

“老四，你去車上拿壇酒，陪你們姑父好好喝幾杯。”

這酒是之前在天津衛集市上買的，準備給葉東林一家當見面禮的。

誰知如今竟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