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趙國公府門口，老夫人發話道：“今日折騰大半日，你們各自回屋歇下吧，不必送我去世安堂。”

沈明珠搶先一步回道：“祖母，二哥在府里養病，二嫂可以先回去伺候二哥。”

溫順地說道：“孫媳正好沒有要的事，便讓孫媳送您回世安堂吧？”

老夫人原本就打算將二夫人到世安堂，代二夫人好好教導沈明珠一番。

如今見沈明珠要送回世安堂，也便沒有回絕。

老夫人態度和緩地叮囑道：“檀兒，你去陪陪頤兒。”

沈青檀應聲：“是。”

老夫人拄著拐杖去往世安堂。

沈明珠殷勤地攙扶著老夫人，對于自己未能得到凌貴妃的另眼相看，而為此到耿耿于懷。

今日在宮里的回答，都過沈青檀了，可最終沒有得到凌貴妃的青睞，全都是因為趙頤與譽王好，所以凌貴妃對沈青檀很親切。

心里升起一嫌惡，趙玨除了比趙頤好之外，別的地方不如趙頤。

若非是趙玨不爭氣，沒有攀上譽王這一層關系，今日早就在延祥宮住沈青檀的風頭了。

哪里得到沈青檀在跟前得意？

二人領著婢走過鋪著青石磚的小徑，來到月亮拱門，便聽到一陣談話聲傳來。

“小月，你辛辛苦苦攢的嫁妝銀子，全都給了我，若是我還不上該怎麼辦？還有你先前幫我完主子代的任務，反倒是沒有做好自己的活兒挨了罰……我欠你的越來越多了。”

“這有什麼呀？你若是挨罰了，怎麼照顧老子娘？而且這點銀子也沒有多，你還不上便還不上唄。若是我的老子娘病了，你也會把家底掏空幫我的。”

小月一臉信任地說道：“再說了，以你的子人一粒米的恩惠，便要還兩粒米。即便是勒腰帶過日子，也不想欠旁人東西，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小桃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月也。”

小月見小桃拽一句酸話，咯咯笑道：“誰讓我倆是管鮑之呢。”

沈明珠聽到這里，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個目不識丁的婢，只會鸚鵡學舌的說幾句文雅的話也就罷了。

關鍵是學主子說話，卻沒有學好，讓人笑掉大牙了。

管鮑好之，竟說管鮑之。

這個詞分明指的是管仲與鮑叔牙……

驀然間，沈明珠不知道想到什麼，臉驟然大變。

管鮑之……管鮑之好……

而卻說了管鮑好之。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沈明珠再仔細回想自己在延祥宮稱贊凌貴妃與元榮皇后的時，凌貴妃看向的表……

應該就像是方才看待婢時的模樣吧？

而沈青檀看的那一眼，也不是因為嫉妒，而是因為說錯話。

可笑的是以為是婢鬧笑話，結果是自己出了丑。

竟然連一個婢都不如。

這個認知給了沈明珠極大的打擊。

尤其是細品出凌貴妃的態度之后，更是驚恐的意識到夸贊凌貴妃位居后宮之首，凌貴妃并不是在自謙，而是了怒在駁斥的話。

當時想的是凌貴妃在后宮地位是最高的，刻意給凌貴妃戴高帽子的……

沈明珠越想便越覺得五雷轟頂，真恨不得老天爺降下一道雷劈死算了。

臉煞白地看向老夫人，只見老夫人沉著臉，冷冷地瞥一眼。這一眼，令手腳冰涼，連同一顆心也涼半截。

老夫人一言不發地回到世安堂，徑自坐在主位上，隨后吩咐衛媽媽去傳二夫人。

“祖母——”沈明珠“撲通”跪在老夫人腳邊，認錯道：“孫媳知錯了，不該在娘娘跟前出乖弄丑。”

老夫人臉一沉，連忙屏退屋里伺候的婢。

“孫媳自小便與家人走丟，被人以三兩銀子賣給一個傻子做養媳。那家人將我當騾子使喚，家里家外的活計全都是指使我做。”

沈明珠哭慘示弱道：“我若是做的不好，他們便會罰我一天肚子。我在那個家經常吃不飽，得渾沒力氣，頭腦都在發昏，更別說他們會教我識文斷字。”

“而且他們有個不順心的地方，便會用惡毒的話咒罵我，拿燒火打我撒氣。那個傻子……那個傻子也有樣學樣，整日拿燒火打我。三爺找到我的時候，我上全是淤青，沒有一皮是好的。”

沈明珠淚如雨下道：“我認祖歸宗后，見識到侯府的富貴，還有大姐姐的優秀，害怕父母會嫌棄我，不肯認我做他們的兒，然后再把我送回去。我努力學認字，學規矩，學禮儀，生怕自己會給侯府丟臉。”

“這半年時間，我真的很努力，努力做到最好，希自己能像大姐姐一樣有才學，也希父母能以我為驕傲。”說到這里，沈明珠幾乎泣不聲：“這次是我第一次進宮，我想表現得好一點，沒想到因為自己的見識不夠，而胡賣弄惹怒了娘娘。”

老夫人見哭的可憐，想起的世同時，又想到在模仿沈青檀說話的時候，還要刻意賣弄搶沈青檀的風頭。

老夫人下一半的心腸，又了起來：“侯府請的教養嬤嬤，沒有教過你在貴人面前‘謹言慎行’嗎？”

沈明珠噎。

“無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無知而不自知。”老夫人板著臉，面容嚴肅道：“許多禍端全都是掐尖要強惹出來的，你今日便是禍從口出。”

“孫媳已經知錯。”沈明珠跪伏在地上，順勢求一個恩典：“請您指派一個教養嬤嬤，教導孫媳言行舉止吧。”

老夫人是真的怕沈明珠繼續在外闖禍，然后連累到趙國公府：“你先回去，老明日安排一個嬤嬤去教你規矩。”

沈明珠見老夫人沒有責罰，松了一口氣。

收起了眼淚，謝恩道：“多謝祖母恩典。”

沈明珠起離開世安堂，剛剛踏出正屋門檻，便遇見匆匆而來的二夫人，連忙低頭行禮。

二夫人沒有覺察到沈明珠的異樣，滿腦子想的是老夫人今日進宮覲見凌貴妃。這一回府便傳過來，必定是提起要請封趙玨為世子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