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驍辭回來了……

後殿沒有別人，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候，父子二人卻沉默相對，似乎誰先開口誰便輸了。

等了一會，還是皇帝先沉不住氣，問：“方才那番不是假話？呂丹當真嫁過人？”皇帝了解自己的兒子，陸驍辭那副自信的樣子，恐怕背地裏早把事查的一清二楚。

陸驍辭不不慢說：“是真話！我已派人去常州查過，證人在宮的路上。至於黃州之事，都寫在折子裏了。”

皇帝無奈地轉過頭去，“行了！你知道朕找你來不是問黃州。季，你當真要娶？”

陸驍辭聞言抬起頭，不可思議地注視皇帝，眼裏閃過涼薄：“我對的心意陛下不知？陛下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皇帝被問蒙了，隻好狡辯說：“盛京淑如雲，等你回來自然要公開選妃。你都不看看盛京還有哪些子就貿然定下，會不會太草率了？”

“草率？”陸驍辭聽笑了：“當年陛下把我送出宮去就不草率？鼓山隨便一座孤墳糊弄人不草率？我每次回想，也就季那傻姑娘願意大老遠跑過去。傻乎乎一守就是三年，還逢人便說夫君是世上最好的男兒……所以我時常在想，或許我銷聲匿跡的那幾年，隻有一個人念著我吧。”

“要說草率，可沒人比得過陛下。”

年多磨難，半點不由人。自年便飽苦楚的陸驍辭早練就了一顆鐵石心腸，他以為自己沒有恨，沒有，此刻才發現並非如此。

他其實……還是怨著陛下的，或者這也是自回歸以來，他沒有過一聲“父親”的原因。

至於給他的那個人，眼下正在外麵眼盼著……陸驍辭聲音鏗鏘有力：“陛下，我要娶季為妻。”

孝誠皇帝被他噎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浪費了多人的心？你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助力，背靠大樹順風順水……”

“算了吧！再來一顆呂家那樣的大樹，我可承不起。背靠大樹不一定好乘涼，但一定畫地自限就是了。朝堂之事已經我心焦勞神，若晚上回寢殿夫妻間還要彼此算計，這皇帝當著也沒什麽意思。”

陸驍辭一字字一句句，化為刀子直皇帝心口。這說的不就是皇帝本人嗎？年輕時背靠呂氏這顆大樹登上皇位，朝堂上如履薄冰，室工於心計，除了鬥爭還是鬥爭簡直沒有一日消停。

話說到這份上，皇帝還在做最後的掙紮：“那側室，還是可以考慮一下李家姑娘的……”

“陛下！”陸驍辭厲聲打斷了皇帝，他吸了吸氣，冷靜下來：“這樣的話不要再說第二遍。我今日是來告訴你，我此生，隻會娶那位年方不過二十，嫁過人守過寡，名季的子。守了我墳墓三年，我要許一輩子。”

“我要娶，從來不是玩笑。”不知想到了什麽，陸驍辭語調和些許，眉梢眼角染上淡淡的暖意：“會是我明正娶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百年後化為一抔黃土，墓碑上也刻著我們的名字。”

皇帝一雙手唞著，斥責的話到了邊又生生咽回去。陸驍辭這番掏心窩子的話，不讓孝誠皇帝慨：生死同衾的結發之妻，他有嗎？皇後……其實也不算吧……

“請求陛下，賜婚。”

皇帝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你想好了？”

陸驍辭答：“是！”

“罷了！”皇帝甩甩袖，“隨你去吧，往後因果皆由你自己承擔，不要後悔！”

陸驍辭跪下行了大禮：“兒臣知道，謝陛下全。”

起時，皇帝終於發現陸驍辭腹部不大尋常，仔細查看才知那漉漉的一塊竟是跡，皇帝當即大怒召了太醫，陸驍辭提醒：“小心些，不要聲張。”

“你旁那群人是飯桶嗎？每月好吃好喝待著竟還讓你傷，他們腦袋是不是不想要了？”陸驍辭邊常年有一堆人跟著，但凡他出點什麽事，那幫人肯定腦袋不保。

皇帝當即就要召人來問話，被陸驍辭阻止了。“今日事太多，過兩日吧。遇刺的事暫時還沒有眉目，趙凜在查。”

皇帝摔了袖子恨恨一聲，隻得囑咐太醫小心伺候著。

金臺上，楚行正圍著呂丹寬。倒不是因為楚行和呂丹這位表妹關係有多麽親近，這種可以明目張膽打擊陸驍辭的機會，他才不會放過。

“表妹你放心，我好歹是皇子，護你名聲還是可以的。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讓陛下賜婚八瓦爾和季，再治楚棲一個汙蔑之罪。”

楚行說話滔滔不絕，等說完一連串長篇大論，這才發現呂丹和呂筱筱臉不大對勁。呂筱筱還好，眼睛一直往呂丹上瞟，似乎有什麽難言之。呂丹況更嚴重，麵慘白額角出汗，似乎了不小的刺激。

“表妹，你們怎麽了？”

呂丹攥呂筱筱袖，失神道：“他們……他們會不會知道了？”

楚行莫名其妙：“知道什麽？”

呂筱筱找借口將楚行支開，將呂丹拉到一旁，寬說：“慌什麽？山高路遠他們還能跑回常州查不？再說人往高走你有什麽錯？別自己嚇自己，沒事的！”

呂筱筱語氣篤定，呂丹卻心慌的很。

呂丹和呂筱筱的家族是旁係，遠離呂氏權力核心許久，在常州沒什麽名頭。呂丹與常州刺史的婚事，算起來還是呂家高攀。夫君意外亡後，呂丹就一直有再嫁的心思。正巧太後傳話到常州，說要接兩位姑娘宮。

這種攀龍附的好機會，常州呂家不願錯過，呂丹也不願錯過，這才鬧著離開何家，又暗中花了錢打點，瞞住太後呂丹有過婚配的事到盛京來。離開常州前，呂丹和呂筱筱負家中長輩使命，勵誌必當皇妃耀門楣。

原本一切進展順利，可就在陸驍辭回來後，事似乎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仿佛預見了什麽，呂丹一顆心砰砰直跳竟是坐也坐不住了。正打算回去休息，陛下和陸驍辭從後殿出來，看的眼神都不對了。

正巧這時候，趙凜出現在陸驍辭耳邊悄聲說了什麽，陸驍辭好整以暇道：“孤回京時，聽聞常州尖不錯便繞路去看看，結識了位朋友順道帶回來介紹給諸位。趙凜，帶上來！”

遠遠的，呂丹瞧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認出何進的瞬間，呂丹一顆心沉至穀底，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何進拜見，從地上起後，才結道：“草民此行，一來盛京開開眼界，二來……”說著，何進轉過對著呂丹作揖，許是頭次進宮太張，竟不敢再說下去了。

陸驍辭自然而然接過何進的話，氣定神閑道：“何進此次前來還有一事，祝賀他的長嫂……哦不對，是前長嫂呂丹覓得良人，二嫁回鶻狼主白頭偕老。”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皆竊竊私語到：

“呂丹嫁過人？那還到宮裏來……”

“什麽時候的事？”

陸驍辭不管眾人反應，適時再添一把柴火：“聽何進說，昨夜何盛托夢讓他告訴呂丹，人各有誌何家不怪你，孩子也不怪你……”

陸驍辭話還沒說完，人群霎時就炸了。

“不但嫁過人，還守過寡？”

“聽殿下的意思，似乎娃都有了……”

“暫且不說嫁過人守過寡，拋棄孩子也太狠心了……”

陸驍辭看向何進：“是吧？何進？”

何進連連點頭：“是！是的！大哥英年早逝留下妻兒，昨夜托夢於我讓我告知呂丹姑娘，既然已與何家沒有幹係，就安心嫁到回鶻去吧。”

一時間大殿之上議論紛紛。要知道呂丹姑娘可是太後親自接進宮的，雖沒有明說但誰都知道呂丹將來極有可能為太子殿下的人，最差也是個良娣。萬萬沒想到，這個呂丹早了婚生了娃，又拋棄孩子跑到盛京來……

議論之聲還在繼續，方才義正言辭維護呂丹的楚行已經傻眼了。他不可思議向呂丹，隻見呂丹麵青白，在證人麵前還要狡辯一句：“胡說！你……你汙蔑我！”

陸驍辭冷哼一聲：“冥頑不靈。”

說罷眼神示意何進，何進極有眼力見接著說：“長嫂何出此言。你與我大哥夫妻一場，雖說他現在去了，但也改變不了你們曾是夫妻並且育有一子的事實。”

須臾，何進抖抖索索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予大監，說：“這是我大哥與呂丹的婚書，上麵有他二人的生辰八字和畫押，還請陛下過目。”

大監將冊子呈上，孝誠皇帝一看氣得差點當場翻臉。若非念著呂丹還有用，皇帝非得當場讓人把呂丹拖下去不可。

人證證俱在，眾人不得不信。陸驍辭繼續道：“若還是不認，那個被你拋棄的孩子也來了，孤不介意來一場滴認親。”

一錘定音！呂丹趴跪在地上，再也翻不出風浪來。“陛下……饒恕臣……”

孝誠皇帝不看，忍著怒氣道：“回鶻狼主！你要娶的子找到了！朕立刻下旨，將呂丹賜婚於你。”

鬧劇持續到下午，最後連太後娘娘也驚了。太後來了，著人證證說不出話來，萬萬想不到，常州呂家竟敢糊弄……

短短幾個月，曆經楚府查封，心腹戴淩被死，呂家部分崩離析……太後又憔悴了一圈。原本就不再年輕，上了年歲走路都要人攙，現在看起來愈發蒼老，似乎一夕之間失去了氣神。

八瓦爾看完這一場鬧劇，拳頭握看著陸驍辭，他似乎小瞧這位太子殿下了……

一下午的功夫，回鶻狼主即將迎娶常州呂氏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盛京。

盛京百姓平時就一個比一個指點江山，朝堂上蒜皮的事都逃不過他們的。今日聽聞這個消息，據說盛京百姓的吐沫星子都快趕上融江了。

當然，呂丹為求富貴拋棄孩子的事也沒能捂住。盛京茶館裏，街巷上的小攤，到是罵聲。即將遠嫁回鶻為狼主夫人的呂丹有什麽好怕的，盛京百姓向來狂妄不罵才怪。

有人罵呂丹狠心，有人說心比天高，更有說書先生自編一段“呂丹不要臉皮的一生”，茶館裏頭講一段唱一段，贏得滿座喝彩。還有人熱心腸，說今日就要啟程到常州去，將呂丹的事跡說與常州人聽……

皇城之外再怎麽熱鬧，也鬧不過高高的宮牆。

出了金臺，已是黃昏。夕將琉璃瓦染上淡淡的金，白雪未化，踩在上麵發出咯吱的響聲。

陸驍辭牽著季走在寂靜的宮巷上。原本季是不肯的，惦記殿下腹部的傷想盡快讓太醫瞧瞧，陸驍辭卻堅持說無事。拗不過他，好在也已經沒有出了，季這才隨著他的子來。

宮巷長到似乎沒有盡頭，陸驍辭牽著，仿佛要走到天長地久，白發蒼蒼。

“這是左安門，從這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