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抉擇

傅煜的手臂箍得很， 恨不得將進似的，膛過來， 將死死困在懷裡。

攸桐還沒反應過來，只覺一團黑影撲到跟前，腰上一，便被勾得撞上他膛。還沒說完的話語盡數被封住， 他的瓣微微乾燥，有些暴地噙著， 如暴雨忽至。桌上燭火被他袖的風撲得微晃， 傅煜來勢兇猛，攸桐毫無防備， 被他推著， 後退兩步。

後背仿佛撞到了書架， 隔著他的手臂，不覺得疼。

的心神也幾乎無暇分到背上，隻被迫微微仰頭， 雙手困在他邦邦的腰腹前。

齒被輕易撬開，傅煜攻襲而，肆意攫取，似乎想將腔裡的氣息掠奪乾淨，將香檀舌吞下去。舌尖掃過貝齒，品嘗甘甜， 一隻手扶著腦袋， 不給半點息的功夫， 如積蓄已久的暴雨席捲而來，打算將先前欠的、過後幾日的，盡數取夠。

攸桐腦子裡七葷八素，留不住半點理智念頭，隻被他的氣息籠罩。

仿佛很漫長，又仿佛是一瞬。

傅煜鬆開手，撐在書架上，腦袋微微撤離些許，眼底暗翻涌，氣息很不穩。

攸桐上微微一鬆，大口息，臉頰漲得通紅。

燭被傅煜擋住，被籠在昏暗影裡，抬頭對上傅煜的目，腦袋卻仍懵然空白。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兩息，傅煜才下定決心似的，湊在耳邊沉聲道：「等我。」說罷，退後，深深看了一眼，而後轉走了。漆黑的袍轉過梢間的門口，到了外面，冷風襲人，他渾的燥熱卻未褪去，怕被人瞧見古怪神，掀起披風的帽兜罩在頭上，而後健步如風，迅速沒夜。

屋裡，攸桐仍站在書架旁，腦袋裡漸漸清明，繼而覺得有點發。

側過，攀住書架上的格子，闔眼時，仿佛仍能嗅到傅煜的味道、到他的溫。

親吻如狂風暴雨，來得太過突然，席捲過來時令手足無措，腦海裡懵然空白，此刻回味，卻分明。他那近乎攫取占有的姿態，像是烙印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攸桐站了半晌，直到外面傳來僕婦探問的聲音，才稍稍收斂心緒，命伺候沐浴。

這天晚上，京城的兩個人，皆在睡時，夢回南樓。

斷續雜的剪影，是籬笆墻上爬滿的地錦，是雲樓上斜照的夕，是小廚房裡淡青的炊煙，是廂房裡熱氣騰騰的火鍋籠罩融融笑顔，更是屋裡燈影朦朧、人窈窕，帳有悉的溫、相擁而眠……

一草一木、一顰一笑，皆深心底。

回味起來，沒有懊惱不悅，只剩懷念眷。

……

睿王府裡，許朝宗卻毫沒這等閒逸致。

傅煜告辭後，他仍在書房裡忙了許久，只等用完了飯，才想起徐太師去世、徐淑被他命人看守起來的事。而後，傅煜當時的威脅便躍上心頭——那人狠厲、言出必行，既以奪嫡之事威脅，顯然是極較真的。

許朝宗冒著寒氣慢慢往徐淑的住走，夜風吹得腦袋漸漸清醒。

到了那邊，只見窗牖閉，伺候王妃的侍嬤嬤跪了小半個院子，他派去的侍衛躬站在門口，姿態恭敬小心，寒冬臘月地竟出了滿頭細汗。見著他，侍衛像是見到救星，忙行禮道：「拜見殿下。」

院裡齊刷刷地響起問候聲，屋裡面卻傳來清脆的碎裂聲。

——像是瓷砸在銅鼎上，聲音有些刺耳。

許朝宗眉頭微皺，將跪了滿地的人掃視一圈，命人起來，而後推開屋門，抬步進去。

迎接他的是一枚茶盞，「哐」的一聲砸在地上，咕嚕嚕地滾開。

若不是顧忌著他的份，那茶盞顧忌得砸在臉上。

奪嫡的事兇險繁雜，徐太師的仙逝更如一柄刀砍在他上，令他雪上加霜。許朝宗費了整日的神，回來見這等形，自是不悅，想著太師仙去，才勉強下怒氣，道：「怎麼了，衝底下人發脾氣？」

「殿下還知道回來！」徐淑坐在裡面的人榻上，哭得兩眼通紅。

許朝宗沒說話，踱步進去，打量神。

徐淑到底沒膽量給他臉看，砸了那碗盞以示怒氣後，便垂淚起道：「祖父那等委屈，被人氣得嘔而亡，這是多大的事！殿下非但不聞不問，還將妾關在這裡——妾是犯了何罪，竟要此辱？」越說越傷心，手裡錦帕半被淚水染，撲到許朝宗上，淚落得更疾，「妾自祖父教導，今日傷心之極，殿下還要這樣待妾。殿下究竟還有沒有良心！」

兩年夫妻，到底是有些的。

而徐太師去世，許朝宗固然爲徐家丟下的爛攤子而惱怒，心裡終究凄然。

便扶著徐淑肩膀，讓靠在上，哭個痛快。

徐淑哭了半天，才又哽咽道：「祖父原本年事已高，若不是爲了殿下，哪會摻和朝堂上的紛爭？這兩年裡，他爲了殿下鞠躬盡瘁、費盡心思，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吧？如今府裡不知急得怎樣，殿下偏要拘著我，難道就放任父母傷心慌，坐視不理嗎？那史是個什麼東西，敢當街斥駡太師，謀害人命，殿下難道就放任嗎？」

哀哀地哭，許朝宗始終沉默不語。

只等長篇大論地數落完了，才道：「哭完了？」

徐淑哽咽了下，不清他這態度，隻紅腫著雙眼睛，不解瞧他。

許朝宗便道：「太師故去，我自然心痛，那史膽大包天，也不能輕饒。但如今的形，是算帳的時候？」他跟傅煜對坐一日，不自覺也沾了點利落悍厲的心境，沉聲道：「太師爲我籌謀的，是皇位，如今父皇病重，勢兇險，兩件事孰輕孰重？」

這其中的輕重，徐淑當然分得清。

哽咽了下，沒作聲。

許朝宗續道：「太師既去，我能仰賴的唯有傅煜。他今日的話，你聽見了？」

徐淑一怔，想著傅煜那沉厲威脅，心底一寒，道：「他想怎樣？」

「讓我給個代。」

「代？」

「當年徐家造謠誣陷，得攸桐走投無路，投水自盡，險些溺死在臘月冰湖裡。之後還窮追不捨，拿著尋死的事來嘲諷。」許朝宗提及舊事，心裡針扎似的，不自覺地鬆開徐淑，「這些事證據確鑿，傅煜要個說法。」

「他想要什麼說法，難道要我抵命不！」徐淑說罷，想著傅煜那神，再想想他縱橫沙場、殺人不眨眼的傳聞，心裡縱覺得不可能，卻仍生出畏懼，當即抱住許朝宗，「傅家再勢大，也只是殿下的臣子，他難道要忤逆不！」

忤逆嗎？傅家手握重兵，未必沒有那膽子。

更何況，如今是他有事相求。

傅煜若撒手不管，傅家仍能一方獨大，他卻再無生機。

許朝宗沒出聲，隻靜靜看著徐淑。

徐淑瞧著那神，心底恐懼蔓延，漸漸慌，「他真的……」

「若不給代，奪嫡的事，他便不肯出半分力氣。」許朝宗輕輕拿開徐淑的手，「當日我就曾勸太師手下留，是他執意如此。此事的源在於攸桐，你若能求得寬宥，事尚有回旋的餘地，否則——」

他頓住，沒往下說。

徐淑卻踉蹌退了兩步，面驚駭。

「否則怎樣？殿下要棄我於不顧嗎？」

「皇位我志在必得。」許朝宗避開的目。

低沉而簡短的聲音，卻如千鈞重劍在心上，亦如冷水兜頭澆下，令刻骨生寒。

皇位勢在必得，則必須給傅煜代，看許朝宗這意思，是打定了主意放棄。

枉顧兩年同床共枕的夫妻分，枉顧徐家鞍前馬後、奔走籌謀的功勞……

徐淑只覺手腳冰涼。

屋裡死一般沉寂，半晌，許朝宗才道：「做錯了事，終須罰。若能過此事，讓傅煜願意出手相助，皇位得手後時移世易，之後的事另當別論。但如今勢危急，唯一的出路在於攸桐……」

念著這個名字時，許朝宗腦海裡浮起的，仍是那位青梅竹馬的。

活潑憨、姿過人，雖不通世務，卻天真善良，肯拿自的命來護著別人。

若徐淑能求得寬宥，傅煜那邊就好代得多。

許朝宗長嘆了口氣，沒再多說，緩步除了屋子。

徐淑雙發，跌坐在地上，兩眼楞怔。

往日舊事歷歷在目，當初徐家踩得有多狠，徐淑一清二楚，而那日留園裡攸桐疾言厲，亦可見懷恨之深。

當真要去求魏攸桐嗎？

以費盡心機求來、委曲求全保住的王妃尊榮，去求昔日敗在手下，幾乎就被斬草除的那個人。許朝宗離皇位一步之遙，離那萬人之上的皇后之位，也是咫尺距離啊！份懸殊，舊仇橫亙，豈能忍辱低頭？

可若不求，許朝宗當初能爲奪嫡割捨下分極深的青梅竹馬，如今皇位近在咫尺，會不會如從前般，割捨下這個徒有虛名而無多分，如今更無娘家助力的結髮妻子？

徐淑沒有把握。

甚至，覺得許朝宗很可能走跟從前同樣的路。

去求，不過忍一時。下之辱，尚有翻之日；不去求，落到傅煜手裡，便是前路盡斷。

徐淑已無暇後悔舊事，只恨許朝宗的無能、心狠，而後猶豫、權衡。

整整枯坐了一宿，次日清晨，才勉強打起神，命人去請攸桐過府敘話。

攸桐賞臉，乘了睿王府那輛華貴的馬車過去，直院。

迎接的是卸了釵簪玉環，臉上沒塗半點胭脂黛的睿王妃徐淑，孤跪在側間裡，上衫簡素，臉上淚水漣漣、神憔悴。